第20章 枯草嶺
- 飛刀與白馬
- 滇西南
- 2023字
- 2019-05-22 10:56:07
出了云容坊,走在觀前街上,街市正當熱鬧時段,各種小吃的香氣彌漫,這些香氣撲鼻,葉尋也覺得腹中饑餓,準備先吃些東西,填飽肚子再出發,正所謂天大地大,五臟府的胃王爺最大。
事情緊急,懶得回家,正要找一吃飯的地,突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瞬間大喜,笑道:“跑了和尚,跑了道士,正愁無人共飲,倒是遇到了酒中饞蟲。”
拍葉尋肩膀的這人,衣衫襤褸,亂糟糟的頭發連同花白胡子一起,好比墳頭枯草,倒是臟兮兮的臉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明亮十分,看其面容,年級約已知天命。
手中拿一根高至胸口的竹棍,腰間系著一個黑漆漆的大酒葫蘆,往下,破破爛爛的褲腿下,黝黑的雙腳不套一鞋一襪,就這么光著腳丫子,倒是腳踝上套了一串已生銅綠的小鈴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尋的老相識之一,丐幫九袋長老,號稱“萬里追風”的吳萬里,一身舉世無雙的輕功,比起輕功獨步武林的燕流兒和無夕也不遑多讓。
此刻正笑意盎然地看著葉尋懷里的小狐貍,聽得葉尋的話,嘻嘻笑道:“探花郎素來喜做花間客,怎會無人共飲,奇哉怪哉。”
吃了老叫花的調侃,葉尋不氣不惱,倒是感到有些奇怪,丐幫人多眾廣,遍布兩京十三省,但總舵卻在鳳陽府內,鳳陽與蘇州有千里之遙,隔著應天府,吳萬里作為九袋長老,不遠千里跑來蘇州,定是丐幫在江南有大事。
早年聽聞丐幫幫主魯天南在江南一帶神秘失蹤,難道與此事有關?
但具體是不是這件事,自己又不方便打聽,以免老叫花心存芥蒂,只好壓下這疑惑,笑著回道:“酒肉隨處尋,難覓至天明,臭和尚與臭道士去了蜀中,諸葛神機遠在關外,那該死的燕子偷了皇宮重寶之后,不知道躲到哪個女人的房間里逍遙快活去了,沈江南那塊臭鐵又還沒到,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共飲之人,萬萬沒想到,能在此間遇到你這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酒蟲。”
老叫花拍了拍腰間酒葫蘆,嘻嘻笑道:“小猴兒這是看上老叫花的神仙釀了,可惜呀,這酒你恐怕不敢喝,因為老叫花約好一起喝酒的是枯草嶺惡鬼。”
他雖一直盯著小狐貍看,卻只字不提,小狐貍在葉尋懷中倒也安分。
聽得老叫花話里的枯草嶺,葉尋心頭又加重疑惑,這老叫花竟然與自己一樣,要去枯草嶺,話里的意思還約了人,看來這枯草嶺確實有意思,自己這一趟可真是勢在必行。
打定主意,咬指頭吹一聲口哨,笑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江湖逐浪,能一起喝酒的都是朋友,我葉鶴衣向來最愛交朋友。”
“好,老叫花我先行一步,就在枯草嶺煮一鍋神仙湯等你。”
吳萬里說完,提著手中的竹棍,擠開人群,往城外走去,街上人潮雖然擁擠,但見這臟兮兮的老叫花,都怕被他弄臟了自己,紛紛讓開道來。
葉尋目送老叫花的身影出了城門,聽得腦后噠噠馬蹄,知道是白馬飛絮聽見自己的哨聲趕來,回身一看,果然是飛絮從觀前街東頭踏蹄而來。
白馬至前,葉尋伸手捋了捋馬頭,抱著小狐貍朝城門走去,白馬跟隨其后,路過豆腐西施的攤子前卻見空蕩蕩的,豆腐西施并未出街擺攤,料想豆腐西施正忙著安頓雨荷母子,不以為意,繼續朝前而走。
守城門的還是李二和張大麻子,吃了上次的教訓,見了葉尋,只點頭哈腰問好,不敢再多話,葉尋也懶得去搭理,只點頭示意,翻身上馬。
馬兒揚蹄之后,才聽得身后李二小聲嘀咕,說的什么“黃大仙吃人”。
枯草嶺在蘇州城南數十里,已近吳縣,是個矮丘,荒草萋萋,灌木矮樹雜亂生長,石碑林立。
這里本是一處大族墳地,也有一小村落,但在前朝時候,韃子鐵騎下江南,燒殺擄掠,挖墳掘墓,無惡不作,此處未能幸免。
至靖難之役,兩軍與此有過激戰,血流成河,死傷無數,戰死的兵將不乏異鄉之人,尸體無人認領,便于此處暴尸腐爛。
久而久之,這里便成了個拋尸荒地,其中包括客死無人認領的異鄉人,本地因瘟疫、天花等天災病死的,暴斃的家畜等等。
本來還有一間義莊,但自從三十年前那個孤苦伶仃的駝背老人死后,再也無人愿意來此荒郊野嶺守莊,后來又傳聞此處鬧鬼,更是無人敢來,義莊也就荒廢了下來。
說起那駝背老人,和紙人張還有些淵源,兩人都是做扎紙的生計,師出同門,可惜后來不知為何,鬧了分歧,各謀一處了。
白馬至嶺前,還未上坡,葉尋就聞得腐臭之味,懷中小狐貍怪叫一聲,掙脫葉尋手臂,蹦了出去,落地如閃電,竄進路邊的深草叢中去。
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除了草木,全是荒墳,一座挨著一座,大大小小,有些連碑文都沒有,更有甚者,連墓碑都沒有,只是隆起的小土包。
葉尋翻身下馬,也懶得去管這小狐貍,它本來就不屬于自己,來去也無需自己管束,況且,放它離去,也許有意外收獲也不一定。
這里草木茂密,又加上是個陰天,沿途地面有些潮濕,散滿紙錢和稀碎墳吊,狼藉一片,倒不是誰家又添了新痛,而是因為清明剛過去不久,這里雖然荒墳遍地,但也有些墳墓還有后人在世,清明時節還會來撒一把紙錢,盡管已尋不到自己的祖墳是哪一座,但聊勝于無。
上得土坡,葉尋便看到那破落的義莊,也看到了莊門前坐在石碑上翹著二郎腿的老叫花,令葉尋感到奇怪的是,老叫花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
佝僂枯瘦的身形,花白的頭發,坐在石碑上的模樣,像極了一只黃鼠狼,這人不是別人,竟是殺死仇四海的那老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