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段神醫
- 飛刀與白馬
- 滇西南
- 3004字
- 2019-05-16 12:52:55
三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但這世上絕沒有哪一個男人的第三條腿比段缺更硬。
因為段缺的第三條腿是用東海玄鐵打造的,它接地那一頭,削得尖尖的,既能刺穿堅硬的鐵板,也能鑿通最厚的銅墻和鐵壁。
被他夾在腋下拄著一瘸一拐地行走時,那模樣,像極了傳說中的八仙“鐵拐李”。
但段缺最厲害的并不是他這根鐵拐杖,而是一手生死人活白骨的醫術。
神醫段缺,靠著一手祖傳醫術,專治各種疑難雜癥,專治各種不服,比如水土不服之類的。
曾經京城十四王爺得了無名頑疾,藥石不靈,宮里頭的御醫們都束手無策,眼看十四王爺就要一命呼呼,恰好,大臣徐階在街上偶遇游走的段缺,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請段缺去醫治,段缺只憑徐階的言語描述,就輕描淡寫地寫下一副方子。
徐階按照藥房下藥,一碗藥湯下去,就要斷氣的十四王爺便醒轉過來,隔了一日便能下地,到了第三日,就已生龍活虎,與常人無異。
可是,當十四王爺帶著重金前去拜謝段缺時,段缺早已不知所蹤,不過,至此神醫段缺名滿天下。
段缺再出現時,已是十年之后,拄著鐵拐,已瘸了一條腿,誰也不知道他的腿是被誰打瘸的,正如誰也不知道,他出神入化的醫術竟然無法醫好自己的腿。
但從那以后,段缺就在蘇州城定居下來,真可謂大隱隱于市,后來宮中來人請他,每以身有不便推脫,久而久之,官府也不再叨擾,倒是民間前來拜訪求醫的人,數不勝數。
葉尋來到妙手堂時,妙手堂來往尋醫買藥的人早已絡繹不絕,但坐堂的卻不是段缺,而是段缺的弟子,二八年紀的馬回春,他年紀雖小,已得段缺幾分本事,號稱“小神醫”。
見葉尋進門,被人群簇擁著的馬回春大呼道:“鶴衣郎,師傅讓我傳話,他老人家知曉你會來尋他,已先行一步了。”
葉尋聽罷,不禁暗暗稱奇,段缺竟然知道自己會來找他,而且還知道自己來找他的目的,葉尋根本不相信什么未卜先知,玄鬼神算。
看來,段缺必知此中隱情,一切,等待會兒見到段缺,一問便知。
打定主意,與馬回春說了句客套話,翻身上馬,縱出城去。
淮寧鄉在蘇州城外北面,距離蘇州城有二里來路,處在太湖下游,鄉民多以種藕打魚為生,而十里亭,則是其內一個村子,并不大,只百來戶人家,葉尋兩年前與燕流兒去太湖賞荷花時,曾路過此地。
路程雖不算遠,但多為泥巴路,有些泥濘,是昨夜那場雨的緣故,翻了新泥,沿途又多草木,日頭方斜,還未來得及將這些泥濘烘干。
白馬“飛絮”久在馬廄,今日終于得見山水,顯得有些亢奮,嘶鳴連連,昂首揚蹄,背上如生雙翼,疾馳如風,蹄踏新泥紛飛,惹得沿路淺草嬌羞低頭,野芳驚魂失色。
葉尋心情一陣舒爽,一路縱馬疾馳一里來路,路過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踏皺八九十枝花,終于看到家丁葉安、葉福驅趕的馬車,馬車旁還有個倒騎毛驢的矮痩老頭。
這老頭坐在驢背上,屁股后邊驢脖子處,左邊掛著藥箱晃蕩,右邊掛著鐵拐,手里抱一橙色葫蘆,正有一口沒一口地悠然慢飲。
正是三條腿的神醫段缺。
“段神醫!”
葉尋大喜,高呼一聲,輕拍馬股,追了上去。
趕車的葉安勒馬向葉尋見好,葉尋笑著回了幾句,吩咐葉安繼續趕路,在馬車內傳出豆腐西施鳳十娘的冷哼聲時,葉安駕車上了前頭。
“見過段神醫。”
葉尋人在馬背,拱手行禮,胯下飛絮白馬腳步放緩下來,正好和毛驢的速度持平。
驢背上的段缺將酒葫蘆放下,抬眼盯著葉尋腰間的布囊,雙眼滿含深意道:“鶴衣郎印堂發黑,近日必定遭逢大兇之兆啊,只有歷經兩個大波,隨后方可一馬平川,前途坦蕩。”
段缺說的簡直和無夕和尚一模一樣,這把葉尋逗得一樂,朝驢背上的段缺笑道:“素聞段神醫醫術高絕,原來對于星卜望氣,相面玄測也有涉獵,失敬失敬!”
“鶴衣郎不必拐彎抹角,老夫知曉鶴衣郎想問何事,老夫趕來十里亭,實則受人所托,其中巨細,到了十里亭,老夫再與你細述。”
段缺話畢,嘴里彈舌打了個“得兒”,毛驢通曉人意,奔了出去。
葉尋見此,拍馬跟上。
又行了一里路,但見前方有一池塘,楊柳依依,池塘內荷葉婷婷,池塘中心有一飛檐小亭,池塘后,屋舍儼然,坐落成群。
十里亭,到了。
“嗚嗚嗚~娘,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呀!”、“雨荷,雨荷,你快醒醒呀,你這一去,讓知了往后怎么活下去啊,天殺的葉尋,狗屁鶴衣郎,都是你造下的孽,老娘要宰了你!”......
葉尋翻身下馬,就聽得池塘后面第一戶人家傳來哭聲一片,其中鳳十娘的聲音最大,心頭一跳,暗道不好,恐怕是來遲了。
不再多話,往那戶人家疾奔,身后段缺滑下驢背,拄拐一瘸一拐地跟上。
才一進門,就看到破落的屋子里,正堂房梁上吊著一身懷六甲的孕婦,身穿綠色長裙,腹部隆起似一座小山,被打成死結的布條勒住脖子,懸在半空。
想來鳳十娘等人也是前腳剛到,還來不及將這上吊的婦人放下,葉尋自腰間拔出一枚飛刀,甩袖射出,飛刀化一道寒芒射去,將布條割斷,釘到房梁上。
葉尋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將墜下的婦人接住,小知了猶在嚎啕大哭,鳳十娘罵罵咧咧的氣勢愈發強烈,但葉尋無心去搭理,畢竟救人要緊。
段缺這時背著藥箱走進屋來,上前伸手一探葉尋懷中婦人的鼻息,又將手按在婦人隆起的腹部上方,指頭抖動不停。
“怎樣,段神醫,可還有救?”
葉尋無暇細看段缺手上無名指已斷了半截,急忙開口相問。
“腹中胎兒尚有救,這婦人,唉,恐怕回天乏術了,除非......”
段缺收回手,搖頭嘆氣連連。
葉尋此刻像熱鍋上的螞蟻,心頭七上八下,卻見段缺不緊不慢,瞬間更加焦急了,急忙追問道:“除非什么?如此關頭,您老就別再賣關子了。”
段缺一邊打開藥箱,一邊說道:“除非現在有明月樓特制的檀香‘姑蘇尋味’,此女如今乃是假死,只要有明月樓檀香濃郁的香氣熏陶刺激,緩過一口氣來,就好了。”
“別物不成?”葉尋追問。
“不成,只有那檀香,味烈而性柔,才不會傷她肺腑。”段缺答道。
葉尋不二話,飛身上梁,拔下飛刀,出門撇一木塊,飛速寫下字,將飛刀與木塊一并綁在飛絮白馬頭上。
咬指吹了一聲口哨,白馬會意,揚蹄狂奔而去,疾如旋風。
葉尋返回屋內,安慰寬解小知了和鳳十娘,段缺在一旁搗藥。
趁此機會,葉尋細細端詳昏厥中的孕婦,這女子模樣秀麗,頗有幾分姿色,但葉尋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有在哪里見過,完全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不出半柱香,聽得蹄聲噠噠,白馬去而復返,脖子上掛了一個精美的盒子,葉尋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明月樓轉用來包裝檀香的盒子,心頭大喜,奔出屋子解下盒子。
“好了,你們出去吧,這里交給老夫便可。”
段缺接過葉尋遞到手上的盒子,揮手示意,一干人等退出屋子,葉尋輕輕掩上屋門。
不一會兒,屋內彌漫出陣陣濃香,又過了半盞茶時間,傳出一聲有氣無力的咳嗽。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呻吟叫痛,持續了一炷香左右,直到日上三竿,正午時分。
“哇~”
傳出一聲新生嬰兒啼哭,在屋外焦急得來回踱步的葉尋等人,終于松出一口氣,心頭的石頭總算落地。
“母子平安,鳳十娘,快進來收拾收拾。”
段缺打開屋門喊道,一副老懷大慰的神態。
屋中,那女子早已醒了過來,誕下一男嬰,此刻滿臉蒼白的她,正抱著男嬰流淚。
若非段缺醫術高明,即使沒有先前上吊之事,單單是分娩之苦,她恐怕也熬不過來。
葉尋瞥了一眼屋內,知道那女子剛歷經分娩,多有不便,順手關上門,與段缺一起坐到籬笆院內的稻草堆上。
“老夫之所以知曉這一切,乃是有人去妙手堂相告。”
“何時何人?”
“昨夜三更,一個戴著青玉面具的女子,口音不像本地人,但老夫聽不出她是哪里人。”
“那玉面女子可曾另有所言?”
“不曾,只與老夫言明此間事情,又說鶴衣郎會來,對了,倒是拖老夫將此物轉交鶴衣郎。”
段缺從袖中取出一根小指長短的銀針,遞給葉尋。
接住銀針只看一眼,葉尋就看出了這是唐梨雨的暴雨梨花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