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三少
- 飛刀與白馬
- 滇西南
- 2109字
- 2019-05-13 11:07:25
如果說唐梨雨是葉尋最不想見到的女人,那么,唐逸就是葉尋最不想見到的男人。
蜀中唐門的三少爺,唐逸。
‘一夜東風破如瀑,世間無毒不丈夫’的唐三少爺。
無論何時何地,永遠都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衫,拿著一把如雪的白扇。
他穿著這世上最潔白的衣服,也長了一張這世上最干凈的男人臉。
葉尋討厭他的原因也正是他太干凈了,男人總是對太干凈的男人沒有好感的。
但他臉上的白,并不是宮里頭那些太監們打了粉底一般的白,而是令人嘆息的病態蒼白,正如他少年花發令人不禁惋惜一樣。
沈江南的白發像塞北紛飛的雪花,唐逸的白發卻像隨風漂泊的蒲公英。
但江湖中絕沒有人敢輕視這位病怏怏的唐三公子,因為大家都知道,唐逸病態的背后,正是自小浸淫唐門千百種奇毒所致。
白衣毒郎君,唐三公子就盤膝坐在三五棵并成一叢的青竹前,撫扇翩翩。
那里的空地上正好堆了一層厚厚的竹葉,竹葉上面,早已鋪了一塊潔白無瑕的布,唐逸正是坐在白布上。
身前擺了一方檀木茶案,茶案上的白瓷壺裝的卻是酒。
在他的身旁,左右各立著一個婢女,都穿著白裙,左側那人,雙手捧著一柄白玉劍鞘的寶劍。
那正是唐逸的武器,當年蜀中最有名氣的十個鑄劍師共同鑄造出來的寶劍‘驚霜’。
唐逸的身后還有一人,那人身形矮小,只和兩個婢女差不多高,黑衣蒙面,只一雙如同毒蛇的眼睛裸露在外,低著頭,懷中抱著一把長刀,腳上卻穿著一雙木屐。
那把刀很長,略微呈弧形,很像盛世大唐時的軍刀,但刀柄卻是用布纏起來的,刀鞘也很簡陋,只是兩塊竹片合起來,用黑線捆綁。
這令葉尋多掃了兩眼,雖然那人蒙著面,但憑這一雙木屐,就能看得出來,這人大概是個東瀛人,且很有可能就是方才投放毒霧櫻雷的忍者。
葉尋多看了那人幾眼,不僅僅是因為那一雙木屐,更因為那人身后的竹子上,喬三的頭顱就掛在那里,被人從喉結處割斷,觸目驚心,正嘀嗒嘀嗒地往下滴血,鮮艷的血液已把青竹染紅一大片。
“姐夫欲往何處?”
葉尋還待多看一眼,好確認那人到底是不是東瀛人,唐逸就已開口,開口的時候,折扇一收,白瓷酒壺就被他提到手上,清冽的酒液被射進竹林間的朝陽映成琥珀色,在半空中完成一個弧,注入案上的白瓷酒杯內。
葉尋走上前去,微微一笑,將案上的注滿的酒杯撿起,湊到鼻尖,瞇起雙眼深深地嗅了一嗅,并不著急喝下,笑道:“天下路,通四海,南來或是北往,但對我葉尋來說,哪里有美酒,就往哪里去。”
“你知道這杯酒是為你準備的?不怕有毒?”
唐逸放任葉尋的自來熟,顧自又倒了一杯酒。
“你也知道,我葉尋嗜酒如命,既然見到了酒,我哪里還會管它是不是為我準備的,至于毒嘛,這世上難道還有無毒的酒?”
葉尋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在兩個婢女鼻孔里傳出的輕輕冷哼聲中,放下酒杯,抬頭正好對上那東瀛人如蛇的雙眼,葉尋清楚地看到有兩團火焰在里面扭動。
“不愧是有‘青衫紋白鶴,姑蘇探花郎’美名的鶴衣郎,果然好膽魄,只可惜,你縱有天大的膽量,現在這條路你也不能再往前走了。”
唐逸將杯中酒飲盡,站起身子,將手中折扇展開,扇子潔白無瑕,不描一筆一劃,這和尋常扇子大為不同,一般的折扇,大多會在上面畫些山水鳥獸,或者詩詞花草。
輕輕搖了兩下扇子,唐逸走到掛著喬三那顆死不瞑目頭顱的青竹前,面色一冷,合上紙扇,隨手一拋,折扇被眼疾手快的婢女接入懷中,唐逸指著喬三的頭顱冷冷道:“有些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的,正如有些事不該去琢磨打聽,不然就是他這樣的下場!”
葉尋已聽明白了唐逸的言下之意,置之一笑,站起身子搓了搓手,嘻嘻笑道:“只可惜,腿長在我身上,路就在腳下,而我葉尋除了喜歡喝酒以外,對行萬里路也頗感興趣,奈何啊奈何,如此美酒卻只可飲一杯!”
劍光,在出鞘的時候潔白無瑕,像一朵朵蒲公英,突然變作片片飛霜,鋪天蓋地,向葉尋籠罩而來,葉尋急急倒退,縱地而起,腳尖勾住一棵竹子半腰,橫身與地面持平,懸在半空。
但唐逸和驚霜寶劍已然刺到,葉尋蕩身一旋,彎回身子,雙手抱住竹子噔噔兩下,往上爬了兩步,這時,咯吱一聲,驚霜劍已刺入竹身寸許。
暗道一聲好險,葉尋連蹬三腳,爬到竹子頂端,躍身而起,踏在頂端,把整棵竹子壓彎了身,唐逸不作停頓,手中寶劍毫不含糊,并未從竹節內拔出,直接拖著劍鋒,從下到上,沖天而起。
刺耳的嘩啦聲響,劍鋒將竹子從中割開,葉尋不敢掉以輕心,縱身一躍,身如靈猴敏捷,跳到另一棵竹子上,唐逸持劍緊追其后,兩人相隔不過一劍距離,劍尖距離葉尋的后背也不過一掌之寬。
吱呀聲不絕,一棵棵竹子被攔腰劈斷,倒下一大片,驚得林中鳥雀四散而逃,葉尋又堪堪躲過唐逸追身一劍,撇下一條長滿綠葉的竹枝,借助竹子彎身的彈力,蕩到另一棵竹子上,勾住竹子半腰,回身甩手,以竹葉作飛刀,朝追身而來的唐逸射去。
“一葉盡千尋!”
咻咻咻!
七片竹葉,七道綠光,七葉連珠,割破竹節,刷啦!半棵竹子連著枝葉折落,七片竹葉也射到唐逸身前。
唐逸也屬實了得,不負兵器譜上第十八的排名,憑空拔身,雙腳連點他原本抱著的竹子,身子借力倒退而飛,身在半空飛行,挽劍霧如蛇影,如霜的道道劍光將身子護得嚴嚴實實,彈落七片竹葉,飄然落地。
白衫蕩風翩翩,依舊一塵不染。
但他頭上原本用布條豎起來的頭發,已散落開來,半截綠幽幽的竹葉,落在他頭頂的亂發中,上下一對比,倒顯得他很是狼狽。
綠了綠了,他終歸還是被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