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夢回明天
- 泥星星
- 6274字
- 2019-06-26 23:20:46
麥麗突然收到鐘主任郵件的時候,感到非常的意外,差點把它當成一個垃圾郵件刪除,好容易才想起來是怎么回事。幾年前因為脖子后面的紅印,請鐘主任看過一下,那還是鐘主任來開發區義診的那次。沒想到他真是個學術型的,認死理,把這事放在了心上,非得研究出個所以然才罷休。
鐘主任在郵件中說他一直沒忘了這事,很想知道現在麥麗的紅印好了沒有?幾年來他搜遍上海的案例,也沒有找到一個和她一樣的。但是最近醫院購置了幾臺新設備,他覺得現在有信心通過進一步的檢查,弄清楚她的情況。
湯姆笑道:“麥麗,你上輩子一定行了什么善,總有貴人相助!”
麥麗最近正在為這脖子上的紅印犯愁。本來已經很久都不怎么發作了,她都快忘了這事。不料最近為了要不要回國的事情猶豫著,這紅印又逐漸痛起來。湯姆帶著她看了莫萊醫生,莫萊醫生說是皮膚過敏,開了一點抗過敏藥,結果沒見什么作用。他又說是皮炎,結果涂了他的藥也沒好。
莫萊醫生沒法子,介紹了一位皮膚病專科醫生給他們。那位醫生一看,很確定地說是曬傷。麥麗泄了氣:這都多少年了,我曬的哪門子傷?難道我每天帶個小太陽在脖子后面?
這件事變成了麥麗一個困擾。換了不少醫生,卻沒有哪個能幫她治好的。湯姆寬慰她,笑道:“這就是命啊,注定了我們應該回上海。回國后,時差一倒回去,大概自己就好了吧。再說這位鐘主任這么執著,看來他能找到辦法的。你不是說,上次就是他給抹了點什么藥就好了嗎?”
乘著周末休息,兩個人在家里打掃衛生。麥麗手里拿著塊抹布在擦桌子,聽湯姆這么講,手里停了一下,沒吱聲。
湯姆爬在窗臺上擦玻璃,從外面哈口氣擦幾下,又鉆回來,就著光線看干凈了沒,然后從窗臺上跳下來,順手又在窗臺上剛才站的地方一抹,擦掉腳印。
他看一眼麥麗,走過來又仔細觀察一下麥麗脖子后面的紅印,說:“總讓人有點擔心的,得徹底治好才放心。要不這樣,我們回去個一年半載試試,等治好了你的紅印,咱們再決定在哪邊發展。再說了,只要我們在一起,去哪邊不都一樣?你看看別人,有的人想來美國,想瘋了也來不了;有的人想瘋了要回國,又回不去。我們多好?想去哪邊去哪邊。”
麥麗笑了,說:“也是哦?有了選擇反而糾結了,其實我們真是左右逢源呢。”
兩人回國的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黃姐一聽說麥麗準備回國,馬上打電話來,祝賀她作出了這么重要的決定。聽得出來黃姐很高興,有種特別有信心和她一起大干一場的豪情。
“你現在就可以著手整理各地辦事處的業務流程了,我們要把以前他們各自為陣的做事方式逐漸統一起來,有些部門需要合并。上海分公司有很好很成熟的經驗,你也很熟悉,我們把它推廣出去。回頭我發給你一些各地辦事處的情況介紹,你考慮一下,回頭做個初步的方案給我。”黃姐一下子就進入了狀態,安排起麥麗的任務來。她說話還是那樣細聲細氣的,卻不繞彎子,直截了當。
麥麗回家就開始忙碌起來,吃完飯,就打開電腦端端正正地坐好。
湯姆躺在床上看書,見麥麗書桌上滿是打印出來的資料,堆得比她頭都要高了,禁不住笑起來:“你這角色轉換也太快了吧,看來我們應該馬上買明天的機票回去才好。”
湯姆在權洲國際上海分公司的職位已經安排好了,本想著在回國之前抽幾天到各處放松放松,再說大峽谷徒步還沒去呢。現在一看麥麗干勁十足的,也就打消了這念頭。來日方長吧!
湯姆搬張凳子到邊上幫她看文件,一會兒就開始指手畫腳。麥麗嗯嗯哈哈地應著,終于忍不住不耐煩起來,說:“你哪里知道我們公司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數。”麥麗打發湯姆先去睡覺。
湯姆揚著眉毛說:“哎呦?這個學生現在翅膀硬了,本事大了啊!”
連著幾天,麥麗都忙活到半夜。湯姆起初老是賴在邊上要幫忙,無奈被趕了幾次,見麥麗做得也入港,便作了罷,自管自去睡覺。結果經常他一覺醒來,發現麥麗還在“嗒嗒嗒”地寫著呢。
黃姐看了麥麗的文件草稿,回復她說:“全都是你自己做的?你的那位哈佛湯姆幫忙了嗎?”
麥麗說:“他想幫忙來著,被我趕走了。”
黃姐回了一個“贊”字,還說:“你們學校該給你補發一點獎學金才對。就這一份文件,能抵上半篇論文了。”
回國的那天早上,麥麗往垃圾桶里扔了最后一袋垃圾。鄰居老太太過來和她告別,還掉了幾滴眼淚。麥麗暗想這老太太還真友善,說實在的平時都和她很少有交流的。
這天湯姆卻一反常態,不知怎么的,從早上開始就有點情緒不佳的樣子,沒怎么啃聲,收拾東西也是磨磨蹭蹭的。
麥麗催他說:“回頭你爸媽的車就要來了,別讓他們等啦。”
只見湯姆茫然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麥麗不放心起來,走過去坐在他邊上,勾著他的脖子,說:“現在又舍不得走了?”
湯姆咂一下嘴巴,說:“要么,我們不回國了吧?”
麥麗驚得差點昏倒,下巴快落到胸口了,愣愣地看著湯姆說不出話來。
湯姆頓了一下,又說:“昨晚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可怕的夢,我好擔心,不會是什么不好的兆頭吧?”說著,可憐巴巴地望著麥麗。
麥麗奇怪道:“什么夢把你嚇成這樣?”
湯姆說:“沒有什么情節的,就是我們倆就像被誰在背后推著似的,去到一個陰森恐怖的黑暗世界去,我們怎么用腳死命抵著,都沒用。正在絕望的時候,我爸在背后喊了一句‘別去!’我們倆就一回頭,那一切都煙消云散,就醒了。你說這是不是叫我們別回去呢?”
麥麗哈哈大笑,說:“天哪!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湯姆先生,要被一個沒來由的噩夢嚇得不敢過日子啦!哈哈哈!難道你不知道夢是反的嗎?”
湯姆將信將疑,問:“你確定夢是反的嗎?”
麥麗笑道:“那當然!不信你等會兒問你爸媽。如果他們也說你別走,咱們就別走了。”
正說著,湯姆的爸媽開車來接他們了,在門外就喊他們。麥麗跑出去迎接,還在忍著笑,卻已經急著告訴他們湯姆的夢。湯姆的爸爸媽媽聽了也大笑起來。
媽媽進了門,對湯姆說:“上回你被夢嚇著,還是幼兒園的時候啦,哈哈!”
爸爸跟著說:“看來麻省理工的物理學,和哈佛的神學,在你這兒還沒有統一起來。”
幾個人站在屋子里說笑了一通,爸爸媽媽就幫著把行李拎出去裝到車上。湯姆低頭想了一會兒,也釋懷地跟著笑,像是下決心似的說:“管他會發生什么事情呢?只要咱們倆在一起不就行了?”
麥麗開心地點點頭,投入湯姆的懷抱,說:“對!什么都不會發生的,除了幸福。”
只聽湯姆爸爸在門外喊:“走了!”
湯姆爸爸一路開著車,一面還在叮囑他們,回國后別忘了先替他們拜訪幾位親戚。他和媽媽也訂好了回國休假的機票,不久后大家又可以在上海相聚啦。
湯姆媽媽對麥麗說:“你可千萬幫我把他盯緊了,不許他再和我們玩失蹤。”
麥麗說:“您放心!他敢再變妖精的話,我就再把他塞進行李箱帶回來。”
一家人來到機場,七手八腳地托運幾個大箱子,又站在安檢門前聊了一陣子,湯姆和麥麗才依依不舍地爸爸媽媽分手。老兩口紅著眼圈的笑臉在麥麗的腦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像一張照片似的,持久而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交驗證件的時候,麥麗忽然注意到湯姆證件上印著的名字,好奇道:“你既然叫做湯姆,那就應該是Tom或者Thomas才對,怎么會是Tong呢?”
湯姆說:“這有什么奇怪的?我的名字本來就是一個‘通’字嘛。”
麥麗笑道:“蘇通?好平常的名字,重復率很高的吧?可是我聽著有點怪怪的,記得好像在哪里見過有人也叫這類似的名字。”
上了飛機,麥麗發現他們坐在了靠后面的座位。飛機上乘客稀稀拉拉的不多,在他們后面已經沒有人了。麥麗心想這個好,座位可以放心地向后放倒了。
麥麗很起勁地要和湯姆討論她的新工作。黃姐對她的組織流程方案的初稿,給了一些修改意見。麥麗說:“我總覺得黃姐有點過于激進,工作流程一下子改動太大的話,會造成混亂,不如循序漸進更好。你說呢?”
湯姆微笑著摸一下麥麗的頭,說:“看把你激動的,不如先好好睡一覺,到了上海再考慮。我認為你們倆都有點過于輕率地下結論了,操之過急。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先去各辦事處訪談一下,了解情況,然后再決定改進方式。”
湯姆把座位調節一下,往后很舒服地半躺下來,瞇著眼睛養神,又說:“你們那個新的客戶管理系統,在上海分公司、波士頓分公司用得很好,不代表這個系統一定就比以前的那個更好,只是更適合你們分公司的使用而已。把各地辦事處納入這個系統,未必是合理的做法,需要研究一下再決定的。或許各地辦事處應該繼續使用原來的系統,只需要把兩個數據庫對接,更能提高效率,也未可知。”
麥麗說:“好吧。我承認,你這妖精還是有點水平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陣,不知不覺地互相靠著睡著了。
空姐推著飲料車過來,看還有沒睡著的,就給倒水。走到最后面看一眼湯姆,像是沒看見麥麗似的,自言自語道:“最后一位也睡著了。”便轉身拉著車回去了。
火。
麥麗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眼前一閃一閃的像是有火光,把她驚醒了。麥麗心里一顫:難道飛機著火了?可是沒有聞到糊味啊?她趕緊睜開眼睛,只見機艙里一片祥和。乘客們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睡覺。一位空姐面帶著職業微笑,面朝乘客們,在最前方靜靜地坐著。
麥麗覺得怪異:難道只有我一個人看見火光嗎?
火光像是從機艙的窗外映照進來的。麥麗探過身子拉開窗戶上的簾子,只見火光照得機翼通紅,在漆黑的夜空中顯得格外瘆人。麥麗想:天哪,是發動機燒起來了嗎?她趕緊推推湯姆,急切地說:“快看!是不是飛機著火了啊?”
湯姆被她推醒了,懵懵懂懂地不知所以然,茫然地看看麥麗,又順著她的目光看看窗外,回過頭來問:“什么?”
麥麗急得喊起來:“著火了啊!你看不到嗎?”見湯姆糊里糊涂的像是還沒清醒的樣子,麥麗一下子解開保險帶站起來,拍拍前面乘客的座位,說:“嗨,你們看到火了嗎?”
前面的那位乘客根本沒理她,像是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仍然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書。閱讀燈從他頭頂照下來,在手里的書上形成一個光圈。
麥麗朝空姐叫:“Madam!Madam!”
空姐面帶著職業微笑安靜地坐在前面,眼睛朝著后面看,卻就像沒有看見麥麗,也沒有聽見她說話。
麥麗嘟囔著說:“不行,我得去告訴他們一聲,至少得檢查檢查!”
湯姆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喊道:“別去!”他徹底醒了,臉上滿是惶恐,攥著麥麗的手不放。
見湯姆驚慌的樣子,麥麗反而覺得好笑。她拍拍湯姆的手,又探頭朝窗外看看,對湯姆說:“我去告訴他們一下,馬上回來!看上去應該問題不大的,出不了什么事。”
湯姆死命地揪住麥麗,拼命喊:“別去啊!回來!”
麥麗心想:不至于那么嚴重吧,就把你嚇成這樣!
她朝湯姆笑笑,輕輕地把手抽了出來。
湯姆那死死抓住她的雙手,頓時就像空氣一樣滑了出去。他那絕望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張大嘴巴像是在叫喊著,麥麗卻一點也聽不見。
麥麗朝湯姆擺擺手,轉身剛走出一步,腳底下就像踩進一個陷阱一樣,忽地踏空,整個身體便摔了出去。麥麗“啊”地叫了一聲,就覺得自己輕飄飄地飛起來了。飛機的機身像是一個幻影一樣從她身上切過,把她留在了外面。
那飛機在麥麗頭頂上隆隆地飛過去,機翼上閃閃的紅燈慢慢地消失在夜空中。
麥麗飄在空中,心里倒是不覺得害怕,只是有點迷糊,想著:難道是要我自己飛回上海嗎?
她緩緩地往下墜落,穿過云彩,那云彩被火光照得也紅亮起來。麥麗這才發現,那火光原來是從地下照上來的。
從天上往下看,城市的地面上燈光璀璨。盡管是深夜,環路上的車流仍然忙忙碌碌,像一條奔騰不息的光影之河。
麥麗看到下方有一大片低矮的房子,雜亂無章的。其中一幢小樓著火了,火光沖天,冒出滾滾濃煙。房子周圍的人們就像螞蟻一樣到處亂跑,他們在驚恐地呼叫,有的人提著水桶,徒勞地往墻上潑水。
火光把樓邊的一棵大桑樹照得透亮,樹上搭著的一個橫幅還沒被收掉,紅底白字非常醒目,很遠就能看見:“決勝XX購物節,奮戰15天!”
麥麗發現那“15”兩個字特別粗大,是用紙寫了貼上去的。
張家浜市場的弄堂入口擠著幾輛消防車,凄厲的警報不停地響著,可是通道太窄,汽車進不來,路都被搭出來的各種建筑擋住了。
一位警官站在第一輛車的前面,手里提著對講機正在破口大罵:“他媽的,趕快給我調一輛推土機來!把這里鏟平!”
他氣呼呼地一按對講機的按鍵,對車上的消防員揮手命令道:“來不及了,都下車!抄家伙把這里清掉!”
麥麗看到著火的小樓邊上,那鐵皮屋子的門忽地打開,她看見另一個麥麗披頭散發地從里面跑出來,手足無措地站在樓前,看著那呼啦啦的火苗。
“快看!上面有人!”一個人忽然大叫道。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見樓上的一扇窗戶里閃過一個人的臉。那人的身影被背后的火光投出來,清晰可見。
那人用什么東西一下砸碎了窗戶,伸手推那防盜窗,然而那些鐵條卻紋絲不動。他又去推門,可是門框已經被燒得變形了,他怎么也推不動。
“誰跟我來?”人群中閃出一個人大叫道,他順手抄起一根鐵棒就往前沖。那人身上還穿著一件寬大的道袍,光頭大腦袋很遠就能認出來,正是夢空道長。在他后面緊緊地跟著幾位快遞小哥,像是還沒下班,制服都沒換掉。
“小心啊!”有人在后面喊道。
幾個人直撲到那鐵樓梯前,剛要上去,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一樓的房間里有什么東西爆炸了,一大團火從窗戶里噴出來,一下子把那幾個人全打倒在地。
夢空道長在地上痛苦地打滾,一邊使勁扯下著了火的道袍。他坐在地上,掙扎幾下,卻站不起來。他回過頭,絕望地哭喊道:“快想點辦法啊!”
麥麗想也沒想就拎起身邊的一桶水,兜頭澆到自己身上,趕上幾步撿起那根鐵棍,三步并作兩步往鐵梯上跑。后面人驚叫道:“小姑娘你不要命啦?快回來!”
麥麗直撲到二樓的門前,一陣濃煙把她熏得差點背過氣去。她一抹臉,把鐵棍猛地插進門縫,使勁地一撬。只聽“嘎”的一聲,門被撬開一條縫。
門框在上面晃了一下。
麥麗看見里面的那人已經軟綿綿靠在門上沒了力氣。她朝上看一眼那門框,一咬牙,又把鐵棍插進去,發狠一撬,那扇門嘣的一下彈開一大截,里面的人隨著門倒了出來。麥麗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拽。
門框和屋頂嘩啦啦地倒了下來。
麥麗只覺得被人使勁推了一把似的,就和那人一起摔倒了。她的脖子后面一陣灼熱的劇痛,好像有什么發燙的東西壓在那兒了。她拼命掙扎,可是那門框就像山一樣,把她壓得死死的,紋絲不動。
麥麗動彈不得,只好擠出一個抱歉的笑容,想對那人說句“對不起”,可是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人睜著兩只絕望的眼睛,無助地望著麥麗。
這是誰呀?
這不是我深愛著的湯姆嗎?湯姆,你認不出我了嗎?我是麥麗啊!
蘇通愣愣地盯著麥麗,像是認出她了一樣,臉上瞬時平靜下來。
我真的認識她嗎?看上去確實很熟悉的樣子呢,就像是個已經相處多年的老朋友。讓我好好想想:“麥麗?”
麥麗一下子把蘇通緊緊抱住。蘇通張開雙臂,伸在空中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輕地撫住麥麗的雙肩,把她摟在懷里。
霎那間,周圍的一切都忽地遠去,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他們輕輕地飛了起來,牽著手,相視微笑,一起抬頭仰望天空。那黑夜一下子就向四邊散去無蹤,陽光把一切都照得透亮,亮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就像經過了千萬年的等待,麥麗和湯姆終于又擁抱在了一起。
他們相信,這一刻值得用永遠來交換。
沿著那角鐵燒制的露天樓梯,從二樓下來一共是十四級臺階。樓下墻邊那個用鐵皮、玻璃鋼什么的搭出來的小屋,就是麥麗的家。
門開著。進門可以看見在一個墻角里,隔出了一個半高的玻璃門,就算是“獨用衛生間”了;另一個墻角里有個放著一臺電爐的桌子,大概是“獨用廚房”。
房間朝南有個窗,皎潔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進來,留下斑駁的樹影。
湯姆面對著窗戶坐在椅子上。窗戶沒關好,一陣清風吹過,把他的睡衣掀起了一角。他的肚皮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刮破了一個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填充棉。
湯姆那張硅膠做的臉蛋,看著做工挺粗糙,上面畫一個咧開了在傻笑的嘴巴,還毛扎扎地圍著一圈像是沒刮凈的胡子,顯得甚是滑稽。
風又把窗簾揚了起來。從窗外濺進來幾滴水,灑到了湯姆的身上。有兩滴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打了幾個轉,恰似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盛不住,順著他的臉頰,緩緩地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