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一夜情多少？

死生契闊，與子成悅。

陳禮鼻子有點酸。

要不是瞄到王佳寧偷偷朝著那具死尸做了一個小小的手勢，他也發現不了，原來那具死尸跟假道士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他是和王佳寧一伙兒。

她為什么要這樣做，王佳寧已經說過了。

“你覺得你成功了嗎？”陳禮問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說，你真的把他嚇跑了，我怎么覺得他更難受了呢。”

王佳寧不置可否，“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鬼的世界他不懂，隨著性子，下次再碰到個假道士，遇上真鬼，我怕他連命都沒有?！?

至始至終都是王佳寧在守護著周葉。

陳禮突然有點羨慕他們倆了。

就算是生死離別，也撒了一把狗糧。

陳禮無言以對。

周葉走了，她沒必要在逗留，本就是那個世界的——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江面上波浪輕緩蕩漾，讓陳禮生出了一份寂寥。

都走了，自己也別在這兒矯情了。

落水鬼有良心嗎？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吧，起碼在周葉和王佳寧這對情侶，選項是顯而易見的。

陳禮發現只要自己集中精神，系統的面板就會出現眼前。

選A還是選B？

陳禮伸出手，用手指點擊了“是”的選項。

“?！?。

“答案已傳送至解析中心，正在判斷答案正確與否?！毕到y音提示道。

陳禮不知道系統解析答案的標準是什么，細琢磨，王佳寧和周葉只是個例，并不能代表全部，然而在系統的最終判斷出來之前，陳禮也無法摸到此中的路數。

折騰了一晚上，心力交瘁，恐懼、驚險、感動、惆悵、羨慕全都經歷了。情緒上的消耗，比踢一場球還要費勁兒，陳禮覺得饑腸轆轆，肚子都在提抗議了。

他沿著江邊的臺階走上了岸，看看時間已經是十點多鐘了，左右沒有店鋪也沒有大排檔，倒是三百米開外亮著燈火。

陳禮邁著步子走了過去。

路邊有一排小吃店。

“老板，來一份炒面，多加兩個雞蛋。”陳禮喊道。

“好咧！”

陳禮剛坐下，竟然發現周葉坐在角落里。

陳禮看了一會兒，周葉面朝里，點著一桌子菜，拿著筷子卻沒動幾口，背影頗顯可憐。

“這是你的炒面吧?！狈諉T把炒面端了上來，發現陳禮正望著那邊的顧客出神，補了一句，“可能心情不太好吧，坐了很久了，說是等人，人到現在也沒來?！?

陳禮笑笑。

服務員走了之后，陳禮端著來到了桌邊。

周葉抬頭看了一眼，眼神中盡是茫然，好一會兒才似乎認出他來。

“我能坐嗎？”陳禮問。

周葉沒點頭，也沒搖頭。

陳禮坐了下來。

桌子上的菜很豐盛，一條魚、宮爆雞丁、蒜薹臘肉、小排玉米湯，周葉還點了一瓶酒，開了，可是他也沒喝。

“她媽其實不同意我倆在一塊兒?！敝苋~突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陳禮不說話。

“離家太遠了，她媽身體不好，希望她畢業后能在家鄉考個公務員，然后在當地找個老公，如果不跟我出來的話，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陳禮有點難受，輕聲地說道，“我們也許錯過了很多美好的事情，但實際上生活遠沒那么糟。”

“你不懂的?！敝苋~淚眼婆娑的輕搖著頭，“我答應過她，等攢到錢就回她家蓋一棟房子，做點小生意，然后生兩個孩子。女兒的話就叫周曉雯，兒子就叫周星睿。”

“哦，有什么特殊意義嗎？”陳禮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沒有，就是覺得好聽，佳寧說過，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敝苋~又說，他頓了頓，“可是我失業了，所以佳寧就下班后又找了一份兼職，要工作到晚上十一點?！?

“那天我睡著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一下就睡著了，我沒去車站接她?！敝苋~咽了口唾沫，“你說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陳禮把筷子放了下來，身子靠在椅背上，語言在這個時候其實是最無力的，只要聽著周葉述說就好了。

“這些都是她愛吃的菜，從今以后，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和她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

“嗯——”陳禮撓撓頭，“我想她肯定不會怪你的?！?

“你不懂的?！敝苋~還是搖搖頭。

陳禮不知道該不該說。

把自己剛剛見過王佳寧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訴周葉，可這樣做，未必有好的效果。

失去愛人的周葉，現在只是痛在一時，可如果把王佳寧即使死后成了鬼，還在守護周葉的事實告訴他，這痛苦將綿延一生。

“我——，可能吧，不懂，但是我們總得活下去不是嗎，看你那么難受，王佳寧也不忍心的?！?

“我知道?！敝苋~點點頭。

“哦?！?

沉默了一會兒，周葉突然問了一句，“她走了嗎？”

“誰？”陳禮沒反應過來。

周葉看著陳禮。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陳禮皺起了眉頭。

“佳寧走了嗎？”周葉又問。

“??！”陳禮嚇了一跳，這算唱的哪出？

“那個道士是假的，可是你看得到佳寧對嗎？”周葉又問。

陳禮目不轉睛地盯著周葉。

“剛剛她回家了對嗎？”周葉帶著哭腔問道，“她帶著我們來到江邊，讓那個鬼故意來嚇唬我，好讓我盡快把她忘記，對嗎？”

陳禮心中咯噔一下。

開了陰陽眼的是他，可沒想到能夠看得更透徹的卻是周葉和王佳寧。

他們沒有用眼，而是用心“看”到了對方。

陳禮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知道她在，我能夠感覺得到她的存在。”周葉眼睛里噙著淚水。

“既然這樣——”陳禮頓了頓，“你，你，為什么不說出來呢？”

也許周葉說出來，還能見王佳寧最后一面。

“你不懂的。”周葉又搖搖頭，“如果我不這么做，不假裝一切都蒙在鼓里，辜負了她的一片好心，她又怎么能安心去投胎呢?！?

陳禮愣住了。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隨即從心底深處升起的暖意，溫暖了全身。

“小兄弟，給我一支煙吧?！敝苋~說道。

陳禮趕忙從口袋里掏出煙遞了一盒過去。

周葉笨拙的把煙點燃，吸了一口，顯然他不會抽煙，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得淚流滿面。

一桌子的菜；

一瓶開啟了卻沒喝的酒；

窗外星光稀疏；

晚風柔和；

伴著一個傷心欲絕的男人；

講述了一個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故事——

“這煙真嗆！”他最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