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轉角遇到她
- 湖畔誰撥琴聲遙
- 指間弦音
- 2590字
- 2019-05-05 17:30:07
雖然韓曉風,陳小梅,方蕾三個該吃吃吃,該喝喝喝,該玩玩玩,可缺了林沐雪的“四人幫”,總讓人感覺少了點什么。
悄無聲息地,日子一天天如沙漏般流走,就像月湖的水,在月月、日日、時時中靜靜流動。
地方醫院,林沐雪腳步匆匆,她左臂掛著一個淡綠色的包,右手提著保溫筒及食盒,里面有她剛熬好的雞湯。在省城軍醫大學附屬醫院做完手術,放、化療了三次后,卓然就轉回地方醫院了,有時住在醫院里,有時回家。
“你好!請問住院部怎么走?”一個極富磁性的男聲響起。
林沐雪抬起頭,身子左轉,一張充滿陽光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眼睛里含著期待!是期待吧?仿佛還有一絲絲溫柔在里面,看著她,一閃即逝。
“直走,前面右轉就到了。”
“謝謝你!”
“不客氣!”
林沐雪繼續向前,后面緊跟著亦步亦趨的腳步。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方向,自己就成了最好的向導。
“你也是去住院部的吧?”
“嗯”
“那正好,我去看個朋友。”他加大步伐,和林沐雪并排走。
“你是清州學院的老師?”
林沐雪有些震動,眼前這人完全陌生,自己從來沒見過,不可能是同事,這點她可以肯定。學校教職工雖然多,雖不能一一叫上名字或者逐個對上號,但一般都有些臉熟的。而他?
“你認識我?”林沐雪清瘦的臉上露出淺淺淡淡的一笑。
“見過一次!”他捕捉到了那縷如清風拂面的笑容,及里面埋藏著的淡淡愁怨。
他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個春日陽光里,他打算放棄去清州學院工作。轉身離去時,那首清幽的“琵琶語”若隱若現地傳進他的耳內。
他回頭,聽音樂的主人清瘦的臉,緊抿的唇,有些倔強的卻帶著清愁的眼神。端著一杯咖啡,落寞的站在窗前,陽光中的剪影,如電影快鏡頭閃現,貯藏進了他的記憶深處。
他還她一個溫潤的笑容。
在哪,什么時間?林沐雪快速地搜索記憶,卻找不到一絲和他偶遇過“一次”的痕跡。
“親人病了?”這關心有些突兀,也有些八卦,他卻忍不住問了。
“嗯”林沐雪并不想向他透露點什么。
看他臉上有些難堪的表情。
“我老公”林沐雪補充到,她覺得沒什么可隱瞞的。
“老公!?”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她明明就像一個剛剛踏出校門的清純女生模樣!
“嗯,肝癌晚期!”
林沐雪真想給自己一耳光,為什么要說,為什么要對這樣一個,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男人說?
“啊!?對不起。”他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道著莫名其妙的歉。
“沒什么,已經習慣了。”
林沐雪苦笑著,是的,歷經幾個月下來,聽到見到過這樣大同小異的驚訝,這樣的震驚反應,她已經習慣了。
“我叫江著,才到清州學院報道,以后我們是同事了。”
他轉移了話題,也壓制了心內涌動的不安和莫名的悸動。
“哦!”林沐雪心想,原來將由陌生變為熟悉的人了。
“林沐雪!”停頓了一小會兒,她也做了自我介紹,不然是否有些不禮貌或者小家子氣。
“很高興認識你。”討厭的客套話!他想伸出手,跟她握一握,卻沒有這勇氣。
“我也是!”她客氣地回答。
“我師弟闌尾炎,昨天才做了手術。”
必須作個交待似的,江著知道她所看的病人,理所當然也應該告訴她,自己所要看望的病人。
“你送他來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有此一問,問得有點弱,有點多余。
“是!他叫羅晨輝,一個老板帶出來的,我們一起來的清州學院。”
林沐雪臉上飄蕩過掩飾不住的笑意。
江著驚覺,臉上一僵,不由搓了搓手。
問路搭腔的俗套!自己和別人一樣,照落窠臼,并且痕跡了然。
“到了!”林沐雪不著痕跡地解救了他的尷尬。
大廳里等待電梯的人很多,醫院里總是效益很好,體現在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中。
大廳里有四個電梯,一個單層,一個雙層,一個單雙層,一個醫生專用。林沐雪站到了雙層隊列,她從不選擇單雙層,因為層層開合慢得像蝸牛。
其實她知道轉彎處安全通道口還有一個貨用電梯,那里人乘坐貨用電梯的人很少。有時上下班高峰用電梯時間,為了速度和清靜,她經常選擇貨用電梯或者走樓梯,而那一次……
那天早上,從外面買來稀飯和饅頭,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來到電梯旁,她沒能坐上電梯,于是她轉過冷清的一角,剛到貨梯邊,電梯就到了。
運氣真好!一分鐘都不用等!她在心里歡呼了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她舉步欲進。卻見里面擺著一個長形推車,車上面擺著一個直直地,套出一個頭形,圈出一雙腳形,呈人形狀的藍色袋子,霍然推出。
“死人!”不用想都可以判斷出,林沐雪急忙收腳,一個列趄,差點輔伏在那袋子上面。還好慌亂中抓住了電梯門旁的扶手才穩住了下跌中的身體。
推車的醫務工作人員穿著墨綠色的一體醫務服,帶著一個淺藍色的口罩,一個更淺藍色的帽子,只露出一雙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睛,直溜溜地平視著前方。
“江西趕尸人!”林沐雪的腦子里飛快閃現出,月黑風高夜,幾個排成一溜,毫無生氣、慘白臉、機械地、慢騰騰僵硬走動的,已失去生命的尸體,后面一個時不時啪、啪在空中揮動著鞭子,嘴里嘰哩咕嚕不知念著什么咒語,一樣毫無表情的趕尸人!
林沐雪轉過身,逃也似的慌不擇路跑進了旁邊的樓梯,昏黃的燈光慘淡淡地照著發黃的路面,一層又一層,越往上爬,樓層越冷清。
樓梯頂上的電燈泡、轉彎處的消防栓、閑置地簡易陪護床,都像被附著上了一個魂魄,閃動著冷幽幽的眼睛,盯著她,發出傑傑地怪笑在四處回蕩擴散,包裹著她。
她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鋪天蓋地而來,使空氣有些壓抑,有些窒悶,她聽到自己心臟急促地、快節奏的咚咚,咚咚跳動的聲音,就快要沖出體腔。
八樓,到了。林沐雪的眼睛終于從黑暗中,看到從六樓護士臺普射過來的白熾燈光――如愛爾克的燈光,還有――人的聲音。
從此,她再不坐貨梯,也不走安全通道。
“電梯來了!”
江著用臂膀輕輕碰了一下她,才把林沐雪神游的思想拉回來。
他有些好奇她的那一時的走神、錯愕,都在想了些什么?
人流涌進電梯,林沐雪站到電梯最角落,盡量收腹吸氣,縮小自己所占空間,她感到自己的背都要貼緊電梯壁了。
江著面向她站著,比她高出了一個頭,成了一個天然屏障。在這個狹窄的空間里,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地綠茶味道。
一個重量級的、三十幾歲的巨人,直到電梯滴滴地發出超載的警告,才在下意識的自覺中,猶豫了半分鐘,才勉為其難地退出了電梯,他胖胖的臉在電梯門減負般緩緩關閉中越縮越小。
指示燈在六樓所在樓層一閃一閃,電梯門吐出一兩個人后,再重新關上。
“我到八樓,你去十二樓?”林沐雪對這醫院各科所在樓層都心中有數。
“嗯,希望你丈夫早日康復。”
“謝謝,那我先走了。”林沐雪淺淺一笑,邁步跨出了電梯。
江著看著林沐雪逐漸消失在電梯門中的身影,那背影清瘦而落寞,他的心莫名的有些失落,有些傷感,無端地還有點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