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什么？這是造假！知不知道，造假還造得明目張膽，冠冕堂皇的，要不要臉！”一個聲音咆哮著，緊接著，啪的一聲，一摞厚紙狠勁甩到桌子上的聲音，有點驚天動地，這在可以用“文明”來標榜的學校這個半畝方田來說，這響動讓人有些膽戰心驚。杜奇在咆哮聲中走了出來，一張白嫩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匆匆走進了他們院長辦公室。

“發生了什么事？”韓曉風想六樓這邊區的人肯定都和她同樣腦子里跳動著一個“耳朵”。

“腫么了？剛才的獅吼。”韓曉風急速敲打著鍵盤向方蕾飛了過去。

“哦，沒什么！”

“？？求解！”

“學校馬上要作教學檢查，三標一體的達標情況，各部門為迎檢在做準備，好些材料是做出來的，叫我們院那個從外面聘來的專家教授簽字，他不同意。”

“哦，挺認真較勁的一個人。”韓曉風心里卻對他肅然起敬，那個一頭白發，但卻紅光滿面，走路大步流星，精神矍爍的小老頭。

學校很多院系相繼從外面比較有名氣的高校聘請一些快退休或者剛退休的教授來坐陣，加強本院系的厚重感，再授以他們副院長或者院長的虛職，也就是所謂的“在其位，不謀其職。”

他們沒有行政決策權，但有參與權和對學院的建設發展出謀劃策。領著一份不菲的工資，享受著一套學校集資房，報銷飛來飛去的機票，順便也把自己的幾個學生塞了進來，美其名曰“引進人才”。

還順帶解決了學生家屬從無到有的工作，成了正經八百的學校編職人員，充斥到學校的各個部門。她們享受著博士夫人的榮耀，走在校園的大道上是揚眉吐氣。

原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這光景？學校和他們各取所需，不可厚非。

難怪學校面向社會公開招聘工作人員簡章里有些崗位居然打著專科，國民教育本科這些低要求低標準，原來令韓曉風百思不得其解，在碩士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工作的當今，難道這個不算差的二本學校會招不到人？

后來她才如一個武陵人入了桃花源洞口的感覺，豁然開朗了：“很多崗位因人而設，量身打造，而不是設好崗位去找人。”

這些誘人的崗位不知引發出了多少符合條件的人的熱切希望，而又有多少人乘興而至，落敗而歸，白白當了陪說陪練。

走了面試，筆試的一道道過場和程序，連自己都對自己的表現贊嘆不已時卻落了個慘死結局。校內人士才清楚，這些崗位都是為引進的教授、博士的家屬準備的。

就連看起來正兒八經的碩士研究生招聘也是走走過場，你看最終能上的都是學校某些中層干部的子侄或者是清州區有頭有面人物的子侄們。

看看今年下半年學校招進來的四個輔導員，沒有一個不是中干的親屬。有些人甚至還有一年才能拿到畢業證，卻早早的占好了位置，不得不令那些拿著自己千辛萬苦才換來個本本的人望洋興嘆：這社會不止拼關系，還拼爹拼媽。

江著從韓曉風的視線里走進了院長辦公室，可能去商討應付那個小老頭的對策吧。

“哼！”韓曉風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卻感到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東西在心間流淌。

“世上最悲吹的事情莫過于，你對他情意款款，他對你卻沒心沒肝。”

韓曉風傷感地低語。她拿出一柄美女鏡，里面映出一個膚白如雪，陽光青春的臉龐，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不拋棄，不放棄！我就不信我會失敗。”

或許他看到雪兒姐沒吃早餐，古道熱腸，憐香惜玉，發揮紳士之風呢，又或許他自己已經吃過了，總不至少把面包牛奶往垃圾桶里扔吧，那不是浪費嗎？

韓曉風繼而想，感覺心里面少了一些堵塞。

她想起他感激地說“謝謝妹子”時，突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春晚的一個小品來，那個梳著翹角小辮，穿紅著綠的鄉下妹子不斷地說：“姥姥說的，不要哥呀妹的，容易出問題。”

她“噗哧”一下笑了出來，韓曉風多么向往他們能早點生出那么點問題。

“一個人獨樂樂什么呢？”林沐雪叫她下班了。

韓曉風立馬挎上包，挽著林沐雪的手，剛才對她的敵意早已煙消云散了，就如夏天的天氣。

“吃食堂？”

“回家吃。上班前我煲了排骨蓮藕湯，應該好了。”

“用你在網上買的那個紫砂鍋？慢得要死，等得花都謝了。”

“你放心，保證讓你喝到湯。我放鍋內燒開后再倒進去的，算算差不多四個小時，剛好。”

“你真聰明，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一招呢。那次我煲了一個小時都還不見冒熱氣，都想把它摔了，哈哈。”

“幸好手下留情！”

“認識鄭和平吧？”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王倩跟我說了。”林沐雪笑笑。

“王倩是你同學？”

“一屆的”

“她看起來老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得看到她眉頭舒展的時候。”

“每個人都有她自己的個性罷。家事、校事、工作事，事事相關。”

“我們的集資房快要接房了。”韓曉風好象事不關已，這次集資也有她一套。

“學校早該交給我們了，照原來的說詞，推遲了近一年時間。”

“你不知道原因么？”韓曉風看向林沐雪。

“是不是驗收沒過？”

“陽臺和客廳間的隔斷門沒做，照國家標準是顯然過不了的。而且外墻漆掉了好多，補了又掉，都對它的質量沒信心了。”

“負責這個項目的中干叫賈平眾的，據說貪污了一千萬。”

“不止是集資房吧，還有校園另一個區的修建。”

“集資房中每一套他們貪了一萬左右，那可是我們的血汗錢。”

“就沒有人追究？”

“抓了，關了不到一個月，又放了。”

“什么人物哦，一千萬呀，這么容易就出來了，鄭和平的老公可被判了八年啊。。”韓曉風咋著舌。

“人和人可不一樣，你不想一想，他關在里面，有好多人如熱鍋上的螞蟻，火燒屁股似的著急。”

“怕受牽連？”

“那是肯定的，牽一而動全。”

“據說花了好幾百萬保出來的。”

“好大的手筆！”

“出來就辦了內退。”

“你不看看他平時鞍前馬后的跟在領導身邊，端茶送菜，事無巨細，比對他老子還孝順百倍。”

“人間百態，就不知道有沒有端洗腳水了，嘻嘻！”韓曉風腦子里立刻勾畫出一個躬著腰畢恭畢敬端著一盆洗腳水的太監形象。

“你也真夠損的！”林沐雪心有靈犀般的通透。

“下午的教職工環校園健身跑，我還得寫學生工作總結呢，找個借口請假，不想去。”

“去吧，跑跑也好，工作做不完的，健康才是自己的。”林沐雪想著網上爆的笑點：一劫匪拿槍指著想報警的銀行工作人員吼到：“都不許動，命是自個兒的，錢是國家的。”她嘴角不由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我就不信跑這一次就能強身鍵體。”

“但是可以提醒你運動的重要性。”

“行吧，就當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