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王宮

牛車上，葉離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隨行的將軍府原班人馬只有管家、辰宿、飲冰和幾個從小伺候葉離長大的小丫鬟。

牛車里也很沉默，飲冰碰了碰辰宿的手臂，示意他看看葉離，目光有些擔憂。辰宿仔細看了看葉離的表情，示意她不要說話。

其實葉離也沒想什么，只是腦海里一遍一遍重復著臨行前許老將軍的叮囑，像卡殼的放映機一樣。

許老將軍將她叫到書房，找出那把精致小巧的鑰匙示意她放好，又從一旁的書桌下拉出一個大木箱子，打開，露出里面的竹簡:“這是我們許家收藏的兵書，還有歷代許家人記錄下來的戰事和反思，你看的時候結合燕國的地形和背景好好觀摩研究，不要弄污或者損毀了。”

“我把福伯和辰宿給你留著，福伯年紀大了上不了戰場，但是許家的人脈積累都握在他手上，你記得每天晚上去找他讓他教你。讓辰宿督促你習武，如果王宮的武師不愿意教授女子，你可以跟他學。戰場上的招式都是為了殺死對方，你習武不要習癡了，不要只會說而不會實戰。”

“……”

“……”

“我讓你學權謀兵法不是為了讓你振興許家，也不是為了讓你爭權奪利，只是讓你以后能更好的生活，有自己的本事，不需要仰仗許家的庇護，不會被別的男女欺負。我們許家是真正的世家，只比王族和白玉京里的那些存在差一點的家族，不需要委屈自己。就算以后許家只有你一個人了也不用怕，你是許家人，這個家族的姓氏和血脈足夠庇護他的族人，足夠九州諸國讓你三分。你不必死守在這里，不必把自己困在燕國，你是自由的，也是你自己的。”

“不要忘了我教你的關于習武之人的根本，不要恃強凌弱，習武的同時不要放棄文書禮樂。”

“記住，千萬不要參與王族權利的更替。”

葉離望著許老將軍日益蒼老的容顏，忽然有一種詭異的想法，其實許老將軍他什么都知道。

這位睿智的老人已經預料到自己的未來，也知道這次戰事將一去永不回，才會用這種近乎托孤的語氣叮囑著一切。

她突然有一種沖動，一種傾訴的沖動。她想把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眼前這位老人，她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許老將軍，她還想阻止許老將軍出征，想結束這一切。

可她只是張了張口，最終什么都沒說。

她不是救世主，不是真正的許凝夏，不是白玉京的那位，不是權傾九州的謀臣，她只是和平年代長大的普通女性葉離。

她只能靜靜地看著許老將軍前往邊關，只能看著許老將軍走向滅亡，走向一個已知卻只有她知道的命運。

在大勢面前，她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她的喜怒與不甘沒人在意，也毫無用處。

一路上雖然顛簸不斷，好在有驚無險，一行人終于到了燕王宮。這次，在令牌的作用下，她們得以帶著馬車進來。

燕王還算厚道，給葉離準備的地方在花園附近，臨近皇女的居所，還可以跟著皇子和皇女學習，有此殊榮的只有幾個文官嫡子和武官嫡女，都是燕王所看重的臣子。

福伯是將軍府的管家，今年快六十了，是許家家臣的孩子，從小在許家的教導下長大，對許家十分中心，早年隨著許老將軍征戰，后來傷了腿腳，就在將軍府當了管家。他的子孫也隨著許家人征戰，死得多，有一官半爵的也不少。

現在到了將軍府也重操舊業，指揮著分來的宮人將殿閣安排的井井有條，對仆人的管理和器物的擺放很有一套。據許老將軍說，福伯年輕時是個武術高手，對兵法也很有研究，最擅長刑法審訊。

葉離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有心想要改善，便著人去查查七皇子的住所，自己拿起一卷竹簡看了起來。

她對軍事興趣不大，目前也沒有地圖這種重要的軍事用品，索性當作游記小說來看，對許家先輩的事跡十分感興趣。

竹簡的記載簡練直白，各種描寫也很清晰，故事性和閱讀性很強，字體也很好看，葉離不一會兒就看入迷了。

“小小姐，午膳已經準備好了。”福伯蒼老的聲音傳來，葉離猛然回神，這才有了點餓意。

“就來。”

葉離小心的把書放回去，凈了凈手，直接捏起一塊糕點便吃了起來。

宮里的東西就是不一樣，糕點比將軍府做的精細精致，甜度適中，酥糯可口，十分對葉離的口味兒。

正吃著，葉離派出去查消息的小丫鬟就回來了，在一旁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不該在這里說出來。

“沒四，嘖里沒外銀。”葉離就著甜粥吃著糕點沖她招手。

小丫鬟走過去，靦腆的低下頭:“小小姐，奴婢打聽到七皇子住在冷宮附近的小院落里，過得很……平民。”

“怎么回事？什么情況？你仔細說說。”葉離挑了挑眉，多少猜到點什么。

“這……奴婢也不好說，最好還是小小姐您親自去看吧。”小丫鬟在福伯的死亡凝視下快哭了出來。

葉離看了一旁的福伯一眼，神情莫測，福伯面不改色的解釋:“明天小小姐就可以和皇子皇女們一起學習了，到時候有很多時間了解情況。”

“辰宿呢？我到底能不能和皇子們一起學六藝？下午有什么安排？”葉離沒接話，只是轉頭問一旁垂眸不語的飲冰。

古六藝的禮、樂、射、御、書、數她都有學，只是涉獵的深淺不同罷了。

禮樂之流她只是淺顯涉獵，只求重大慶典上不會丟人，對于歌舞樂章能點評幾句而已。

關于數她并不擔心，已經將古代的計量單位和現代的公式定理知識點融會貫通，對于《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已經熟記和理解，兵書也啃了好幾本了。

射和御她學的不多，每天都有練習，對于距離和力道的把握也不錯，已經可以打敗兩個普通家丁了。

戰場上，一個精兵抵三個普通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