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劉警官來說，找到顧原有很大的好處，可以證明這個人確實存在，可以問出學院到底有沒有虐待學生的情況，如果有，這里就是非法辦學點。

但對于院長來說，顧原的存在有很大麻煩，可以牽連出已經圓上了的問題。

對于顧原自己來說，他存在不存在無所謂。有沒有人找他也無所謂，因為他發現喂馬是個好差事，馬多數都被閹割了，比人好相處。

至于騎馬，他不喜歡騎閹割后的馬，他喜歡騎種馬。

馬場只有一匹種馬，全身呈現出油墨般的黑亮色，鬃毛很長，名叫貝貝。

顧原發現，他和貝貝有著天然的默契。

別的馬兩人無神，跑著跑著，就會停下來拉出一大坨屎，或者突然低著頭不肯動，跑去邊上嚼草，顧原一拉韁繩就跟他較勁，很不配合。

貝貝不一樣，兩眼總是一副很得意的樣子，脾氣也好，尾巴經常翹著，騎起來特別順暢。顧原用腿一夾，貝貝就會小步跑起來，等他下馬，才會拉屎和嚼草，又或者被馬師牽走，去見新來的母馬。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母馬時，貝貝也不會躁動，而是靜靜地趴著不動。

就因為能騎貝貝，顧原對自己存不存在的事并不看重。

調查還在繼續，在結束之前，顧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回去。

熟悉味道后，晚上就在馬棚旁邊的小屋赤著身子睡。

不過時間久了還是會出問題。

比如牛先生，他雖然在看大門，但時不時也會過來，扛著根草叉，眼神兇狠地盯著他。

比如天越來越熱，各種氣味越來越濃郁。

馬棚的小屋很臟很亂，不像小黑屋那么清凈。顧原感覺不到清凈，便如同怒龍一般，火氣直冒，他盼著陳小黛能出現，跟他交流治療心得。陳小黛終究沒有出現。

三天后，調查結束了。

顧原回到小黑屋等著陳小黛，怒龍竟然冒出熱氣，陳小黛進門就嚇一跳。

陳小黛簡直沒法相信顧原經歷了什么，然而這時風大了，門被風猛地關上，窗戶呼呼地響。陳小黛羞得滿臉通紅，于是她靜靜地坐一旁。

陳小黛一邊治療，一邊跟顧原說，有個女書友在警察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警察一走就被拉去電療室，她作為書友需要幫忙按著她，她只能這么做。

她看到那個女書友一直在哭鬧，兩腿亂蹬，又被她們被死死按住，慌亂之中，電療貼脫落了，漏進那個女書友的衣服里，女書友就這樣被電了胸口，人一緊張，竟然失禁，尿了一床。

女書友后來消停了，立刻變得很聽話，說她錯了，愿意在周一早會上分享心得。

陳小黛說，這些事她第一次見過，一開始很驚恐，但看完了，她心里竟然一點也不討厭。她也不怕被死死按著，甚至五花大綁地接受電療，不過最好是顧原按著她，顧原給她接通電源。

陳小黛說，人的適應能力真的可怕，在這里呆習慣了，就沒覺得怎樣，甚至有點不想出去。她絲毫不怕被電。她以前討厭大家說她跟顧原有一腿，但她現在也不討厭了。

陳小黛說完這些，忽然坐上來，說，笨蛋。

◇

顧原喜歡上了騎貝貝，便申請每天下午去馬場勞動，但是也給他添了新的麻煩。

這時他才明白，每天都要經過馬場大門，看到牛先生扛著根草叉，盯著他看。

然而牛先生只是盯著他看，不敢妄動，因為顧原的身材一天比一天健壯。

騎馬是次要，主要還是要勞動，顧原得挑水和放草，還要鏟馬糞，這是個體力活，經常在太陽底下暴曬，顧原身體本來就高瘦，幾天下來，皮膚明顯變黑，肌肉也越發明顯。

陳小黛對此又驚又怕，但是七月快到了，七月一到，她就能回家了。所以她盡可能克制住自己，對顧原僅僅做最基本的治療，而且越快越好，這樣就有更多時間用來輔導功課。

顧原對此極為滿意，學習也認真起來，陳小黛也極為滿意。

直到七月到來。

派出所整理完調查報告后，突然來電話，問院里的“大俠”是誰，“BOSS”又是誰，點名要見。

院長糊弄一通，找了個先生去派出所配合，又開始一個一個問，到底是誰說的“大俠”，誰說的“BOSS”。

答案只有一個人，小胖，他說了不該說的東西。

小胖被打了20下棍子，打完開始罵人，又被拉去電療室，院長親自問話。

小胖說，大俠是他說的，是顧原，BOSS也是他說的，是院長。因為院長不是個好東西，剝奪了他的合法權力。玩游戲是他的自由，是他的合法權利。這個書院就是地獄，棍子和電擊不是治療，是酷刑。黑暗是暫時的，大俠一定會打敗BOSS，帶著他們走出去。

院長認為小胖病入膏肓，應該加大治療，就開了儀器，調高刻度。

小胖說，我準會被電到半死。但是你能把我怎么樣？急了老子從宿舍樓頂跳下去，頭著地肯定死，我一死，你們肯定完蛋。

小胖說，反正我也回不了家，碰不了外面，我爸媽不要我，我不如就死在這里，下輩子投個好胎。

院長笑著說，他不是BOSS，顧原也不是大俠，顧原現在很聽話，你還是好好接受治療。

小胖說，顧原就是大俠，因為顧原說過，知我者小胖也。

院長接通了電源。

后來的事都是因此而起。

那天下午，顧原正要出發去馬場，又被幾個先生帶回小黑屋，鐵門上了好幾道鎖。

顧原坐在小黑屋里，小胖躺在另一間小黑屋，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時不時說胡話。

小胖說，他不怕酷刑，神志還清醒，于是顧原得知了前后經過。

小胖說，他們明天還要繼續電他，直到他精神不活躍了，不罵了，直到他承認顧原不是大俠，院長不是BOSS，這里不是地獄。

小胖說，他對不起顧原，因為他說顧原說過，知我者小胖也。

小胖說，不知道他們會怎么對顧原，也不知道顧原是怎么打算的，但他是準備豁出去了，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

小胖最后說，大俠保重。

顧原沒說話，他打算帶小胖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