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千金草菅人命一事還未正式開堂審理便滿城皆知。

蕭炎每日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出現在朝堂上，多少人面上同情，實則暗地里就等著看他的笑話。

宋杰在大理寺府衙翻看狀紙，頭也不抬問一旁的男子：“這告狀之人乃死者好友？”

崔景行正喂缸中的錦鯉，聞言探出手指戳了戳魚兒的背脊，看對方嚇得一激靈跑掉，忍俊不禁道：“大人您才是大理寺卿，何故問下官這個問題？”

“……”

宋杰無言以對，這分明是想做甩手掌柜的意思啊。

瞧他的態度，大概又得讓他繼續鐵面無私下去。正好，宋杰也不愿做那徇私枉法之人，公事公辦最好。

“這案子主要在于人證，若蕭府千金打死不承認，反說旁人誣陷她，那該如何是好？”

崔景行拍拍手上碎屑，回身說：“宋大人不必擔憂，下官自有準備。到時開堂審理，您只管斷案便可?！?

宋杰：“……”

該來的總會來，盡管蕭錦肯定父親會救自己，卻仍然不能避免過堂受審。

過堂前沒被押入大牢已經十分給蕭大人面子了。

蕭炎也并非省油的燈，仗著自己權大，定要旁聽。

剛一開堂，蕭錦就跪下喊冤：“大人，小女子是被冤枉的。民女平日里的確有些任性，說不準在何時得罪了誰，才會有人刻意陷害啊。求大人明察！”

“是否被陷害，待審理過后便知。”宋杰面無表情，并未因蕭炎坐在一旁而表現出絲毫膽怯。

驚堂木一拍：“傳告狀之人上堂！”

衙役帶上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子出現，蕭錦回頭一瞧，待看清對方的臉后，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跌坐在地。

“你……你……”

竟是青禾！

到底是青禾的鬼魂找上門，還是她眼花？

扭頭一瞧父親黑沉的臉色，頓時明白了。蕭錦回頭對著青禾，脫口而出：“你沒死？！”

聲音挺大，在場諸位聽得清清楚楚。

青禾目光怨恨瞪她一眼，隨后規規矩矩在一旁跪下磕頭：“奴婢青禾叩見諸位大人。奴僥幸不死，今日特來請大人們為奴討回一個公道?！?

宋杰微微愕然，難怪崔景行胸有成竹的模樣，竟是留得一手好牌。

“青禾，你有何冤屈，一一道來?！?

回想起將死時的痛苦，青禾忍不住哭泣，邊哭邊將事情原委道明。

蕭錦滿心慌亂，幾度欲撲上去抓撓，都被衙役制止住。

待青禾說完，崔景行道：“原來如此，竟是蕭姑娘妒忌他人，脅迫丫頭欲殺之而后快。卻不想對方命大沒死，唯恐丫頭透露了風聲，便再次行殺人滅口之舉。這回卻是蕭姑娘運氣不好，青禾丫頭命大也未死成，看來蕭姑娘對于此事還不甚熟練?！?

“一派胡言！”蕭炎拍案而起，怒發沖冠道：“依本官看，完全是這賤婢在血口噴人。錦兒雖任性妄為，本性卻不壞，斷然不會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來?！?

崔景行老神在在：“蕭大人不必動怒，一切還有后續，咱們借著往下審?！?

隨后傳喚上來的證人更是令蕭家父女大吃一驚，誰能想到就連養大蕭錦的唐媽媽也被成了證人。

唐媽媽渾身瑟瑟發抖，跪著的姿勢更像趴著。猛一瞧見“死而復生”的青禾，險些當場失禁。

當宋杰問及蕭錦殺人滅口一事，她先搖頭否認：“不不，奴婢不知……”

眼角余光瞥見謀道身影，立即改口：“不不不，奴婢知曉，奴婢知曉?！?

接下來便是將青禾之前描述的事實又重復了一遍，然后滿臉愧疚地看一眼蕭錦，卻對上對方幾乎要恨出血的眼神。

崔景行一抬手，有衙役端了木盤上來，里面躺著一只小小的葫蘆狀黑色藥瓶，問道：“唐媽媽可瞧仔細了，當日你家姑娘拿的可是這瓶子里的藥？”

她抬頭望一眼，復垂下頭：“回大人話，確是此瓶中的藥?！?

“這……這分明是陷害！”蕭炎雙眼猩紅，兩步行至女兒身旁，指著青禾道：“先說本官女兒殺人害命，已死的人卻又復生上公堂告狀！這如何說得通？”

“你既已服毒，又是如何活過來的？難不成命硬連閻王爺也不收？！”這話是在問青禾。

青禾對他本能的心懷懼意，被厲聲質問，想說話又害怕張口。

崔景行依舊是那副淡然的姿態，說道：“啊，此事是下官為之。之前因查案需要去了趟亂葬崗，瞧見還未咽氣的丫頭就帶了回去，順便給了顆解藥?！?

蕭炎頓時語塞。

哪有如此湊巧之事，崔景行應當是早已知曉，就等著甕中捉鱉。

向來少病痛的蕭炎忽感頭暈目眩，腳下幾個踉蹌，若不是衙役眼疾手快上前扶著，只怕已經倒地了。

緩了緩情緒，甚感無力道：“此案疑點甚多，還需再審查……”

“人證物證俱在，蕭大人還想如何審查？莫不是您一生的清名都要毀在令愛身上？”

“……”

崔景行向上首宋杰微微頷首道：“請宋大人斷案罷。”

雖沒花多少時間，但事件已十分明了。

宋杰眼也不眨地宣布：“年后問斬！”

蕭錦的世界整個崩塌，沒料到宅院里的陰司被翻出來也能得個殺頭之罪。

她只是處置了一個賤婢而已，有必要判“問斬”么？

沒人給她狡辯的機會，衙役上前將其拷上枷鎖。蕭大千金何時受過這等罪，掙扎哭鬧：“大膽！你們這群嘍啰也敢碰本姑娘！放開我……父親，救救錦兒……”

人被帶下去，哭泣的尾音消失在轉角。

蕭炎扶額坐在太師椅中，皺眉閉著眼睛不愿瞧見旁人幸災樂禍的眼神。

崔景行心情極好，下了值回到府中便去給瓊花樹苗澆水、施肥，韓允竄出來呈上大掌柜送來的信。

信中詢問主子該如何同某姑娘合作，或者說該合作到何種程度。

他挑眉，連回信也懶得寫，直接讓韓允傳話：“告訴他，先從明面上的生意開始合作?！?

大掌柜收到命令，不禁訝異，主子這意思是往后還打算讓盧二姑娘接觸暗地里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