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和信子吃完飯，回到學校。

H班在六樓，S班在五樓。兩個班級在各自樓層的同一位置。

這也算一種緣分吧，信子安慰自己。

兩人在樓梯間告別，費城上樓，信子走到S班門口。

“呼~”信子在快要到班級門口的地方放緩腳步，深呼一口氣。

“加油，你可以的，李信子。”她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然后她拉拉衣角，整理整理書包肩帶，邁開步子，走進教室。

已經快要上課，教室里幾乎坐滿了人。

信子環顧了一周，只發現零星幾個空位，尹慕哲在教室靠窗的地方朝她招手。

尹慕哲的麥色面孔，濃烈的眉眼朝她展開，嘴角揚起的弧度和她大笑時一樣。

信子第一次覺得，不單是費城，原來尹慕哲笑起來也會讓人安心。

她走過去，在尹慕哲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這不是新班級，所以空位會比較少，我有認識的朋友，請他們調了下座位才有窗邊這排座位，所以幫你占了一個，怎么樣，你坐這可以嗎？”尹慕哲看著她，眼里再沒有年少看她時小大人似的神情。

“沒問題，我喜歡窗邊。”信子把書包放下，眼神看往窗外。

“那做我同桌呢？”尹慕哲開始恢復平日里的痞子模樣，眼里噙著笑看她。

“我都坐下了，你說呢？”信子也笑著朝尹慕哲揚了一下頭，有些像痞子之間的對話。

她意識到，尹慕哲已經褪去曾經的某種溫和，轉而用一種更加開朗的方式表達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變得開朗了，還是他只是在用這種開朗來掩飾自己。

“小哭包，還長大了。”尹慕哲伸手揉揉信子的頭。

信子一瞬間沒反應過來，這是他從前最喜歡用來哄她的方式。

那時候她一哭，他就會摸著她的頭，輕聲地哄她，讓她別哭。

她喜歡那種溫熱的手掌覆在頭頂的感覺。

就算大雨瓢潑，你的天空不會被淋濕的安全感。

信子被陷進回憶里去。

他們隔了這么多年再遇見，童年的記憶反復一幀幀從眼前過，那些溫暖感覺又涌上心頭。

即便他們都已經長大，彼此也都變成了和當時完全不一樣的人。

但在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里，他還是那個熟悉的人，扮演著保護者的角色。

“誒，別再叫小哭包啦。我早就不愛哭了。”

“真的？你小時候哭起來，可真的是讓我頭大。”尹慕哲作出回憶的樣子，然后又使勁搖頭。

仿佛那是他過去最害怕的事情。信子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真的不愛哭了。”信子訕訕地笑。

她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小時候多折磨人。到現在她仍能記起當時的感覺。

似乎讓她害怕得哭起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除了不會動的玩具，一只小雞，小貓或者是其他小動物。都能讓她哭起來。

如果沒有熟悉的人在身邊，她不需要什么引物都能哭起來。

所以尹慕哲叫她小哭包，還真不是白叫的。

“那行，那我以后叫你丫頭好了。”尹慕哲用手杵著頭，把臉轉過來迎著信子。

“干嘛不叫名字？丫頭可是你媽媽以前叫我的。”信子不經意地提起尹慕哲的母親。

從前父親帶著她去廠里，尹家父母總是叫上他們父女倆一起吃飯。

尹母是個很和善的女子，做得一手好菜，為人很親近。

她總是和父親說，你們父女倆做飯多麻煩，就上我們這來吃，添雙碗筷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沒有母親的緣故，信子和她很親，她喜歡叫信子丫頭，信子也喜歡她這樣叫。

尹慕哲的臉色凝滯在暮色里，瞬間收斂的眼神使他的睫毛垂下去，遮住他眼里的黯淡。

光從窗外襲進來，一縷光影圈出少年的輪廓。

剪影映在信子眼里，她感知到尹慕哲突然低沉下去的心跳。

叮叮叮~上課鈴聲響起，拯救了這場突然的靜寂。

“上課了，下課再說。”尹慕哲把身子轉正，挺直脊背，目光定格在課桌上。

“好。”信子點點頭。

從書包里拿出紙筆放在桌上。

中午報道處見面的班主任從教室外踱步進來，懷里抱著一沓紙。

“咳咳~那個，今天開學了，相信大家都很不愿意開學。但是呢，沒辦法，這是你們的責任和使命，是你們必須要面對的，所以呢，作為班主任，我還是提醒大家，開學收心。把你們的心思收回來，好好地放在學習上。現在呢，你們已經是高二的學生了，也就是說，還有兩年，你們就要高考了，決定自己的人生命運，那么我還是希望大家，能有緊迫感，兩年的時間是非常快的，大家一定要努力，堅持，熬過這兩年，你們的人生就會迎來新的開端了，好不好？”班主任說得心情激昂。

“好！”同學們也聽得很興奮，紛紛應聲。

第一天的開學永遠是這樣，熱情似火，斗志昂揚。

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計劃著一場聲勢浩大的逆襲，班主任趁著這個機會，點燃學生們心中的激情。

信子和尹慕哲抬頭雖然抬頭望著班主任，并且全程盯著她的臉，認真地聽她講完。

然而等她和大家互動問大家好不好的時候，兩個人都低下頭不做聲。

尹慕哲是因為已經看慣這種戲碼，他懶得應承。

信子卻是在心底默默地計劃著自己的安排，她要怎么實現自己的努力，要如何迎接兩年以后的高考。

比起嘴上喊口號，她更喜歡默不作聲地行走。

“那這個學期呢，我們班有三名同學加入我們這個班級，我們先掌聲歡迎他們，然后請他們起來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我們也好更深入的了解他們。”班主任帶頭鼓掌，大家都跟著鼓掌，一臉看熱鬧的樣子。

最先站起來的是坐在中間前排一些的一個女生。

“大家好，我是劉云。很榮幸能加入這個班級，和大家一起學習，一起奮斗。我的愛好是唱歌畫畫，也喜歡看劇看小說看帥哥，嗯，我的學習不是特別好，但我會努力學習的，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教。謝謝大家。”

劉云個子中等，和信子差不多高，比信子瘦一些，看起來更好動更活潑。

她的皮膚很白，眼神忽閃，雙眼皮使她的眼睛看起來更漂亮。

鼻梁不高，嘴唇紅潤，笑起來很燦爛。

她大方的自我介紹贏得大家的笑聲和掌聲。

既很好地展示了自己的長處，也不掩飾自己的短缺，還適當地透露自己的生活習慣，這樣的開場實在是完美。

信子不行。

“大家好，我叫李信子，很高興能來到這里和大家一起學習，以后請多多指教。謝謝大家。”信子微微彎腰，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看上去內向安靜的樣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并不是她真實的模樣。

這樣的場合，每個人的發言都會有掌聲，不管你的發言有多無趣。

掌聲靜下來，但隨后又響起更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