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恩疼得咬著牙，他回頭看了一眼鬼子，鬼子在山坡上沒有停留，正在一槍槍地往前逼進。

自己人方面，有兩個掛了彩，小徐和趙麗影沒有什么戰斗力，半天打不出一槍。能戰斗的只剩下兩個人，等鬼子沖上來，根本抵擋不住。

現在馬上又要撤了，如果再帶上這個累贅，一個人恐怕也活不成。

劉恩苦笑一下，把長槍立起來，對準自己的下巴，他脫掉鞋，用腳拇指扣住扳機，他大聲喊保證每一個人都能聽到:“你們快走！再不走我就開槍了！”

李大頭和戰士們還有兩個女孩聽見喊聲，一齊看了過來，看見劉恩用槍對著自己，先是一怔，瞬間明白了過來。

李大頭就想靠近勸說，劉恩腳拇指一用力，扳機被按下去一半，劉恩情緒激動地說:“不要靠近我，帶上我的銀元，快走！”

李大頭往地上一看，有兩塊圓圓的錢幣丟在他的腳下。李大頭低頭拾起，還想說點什么，劉恩又暴喝:“快---走！”

李大頭喉頭就覺得有什么東西堵住，他想哭又不能像小徐和趙麗影那樣哭得出來。他干澀地咽了一口唾沫，猛一轉身帶著剩下的人逃離似的狂奔而去。

劉恩丟掉了手里的槍，舒服地靠在樹上，眼望前方的某一個角落。那個角落里出現了一個美麗的畫面，那是四家之口，其樂融融地生活著。

剩下的半分鐘讓我重溫邊城大凌河那個家吧。

大凌河城內水灣之上有四間草房，一個院子，那里住著自己的母親，媳婦和兒子。

那是一個溫馨的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炊煙裊裊升騰，雖不富有，卻也幸福滿堂。

四間房是自己建的，那時窮，當初媳婦如水的眼眸看上的是自己這個人和一顆愛她的心。那時窮，媳婦常說，只要人有志氣，有一顆向上的心，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就算在別人眼里一事無成，但至少，你能撐起一個家。

劉恩笑了，拉開手里的保險弦就像回家了一樣。

李大頭一行六人的腳步在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沉悶的炸響停住了，他們逃避似的狂奔也沒有甩開這個戰士離去后的難過。他們不約而同地哭了，眼淚在臉上泛濫著。

流過的眼淚沒有人顧得及擦，徐徐舉起右手，給劉恩一個崇高的敬禮。

對不起劉恩，我們只能這樣，只能做這么多。

李大頭掏出那兩塊銀元默默地道:“劉恩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要找人送到你媳婦手里。”

戰斗還在繼續，槍聲和爆炸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李大頭六人算是暫時安全了，在這片森林里得到了短暫的休息。

趙麗影和小徐包扎了受傷的戰士，別看只有兩個人受傷，受傷的面積很大，忙了好大一會兒才完。

汗水把倆人的劉海浸濕了，緊緊地貼在額頭上。

忙完已經中午時分了，李大頭打開干糧袋往嘴里灑了一把干糧，慢慢在咀嚼，一抬頭看見了趙麗影和小徐眼巴巴地望著他。

她們不是饞嘴的人，再說干糧也沒什么好吃的。只是從早上到現在兩人滴水未進，實在是太餓了。

李大頭見狀，把自己的干糧遞過去說:“這一袋你們帶著，我吃其他戰士的。”

趙麗影和小徐接了干糧只吃了幾口，就干得難以下咽。李大頭摘下水壺搖了搖，叫來吳小起說:“去到附近打點水，叫兩個女同志喝喝。”

其實不光兩個女孩子，每一個戰士都口干得喉嚨冒煙，這仗打得哪有時間喝水，再說只有這一把水壺。

吳小起接過水壺快樂地出發了，剩下的幾個人都在等吳小起回來喝水，他仿佛就是“救星”一樣，覺得很是了不起。

以往每次缺水了，班長都是派吳小起尋找，去得次數多了，吳小起對尋找水源就特別的有感覺。

吳小起沿著地勢一直朝下走，沒出一里路，有水聲從石頭中間流過，像戲水的小魚劃開水面一樣的清脆。吳小起快走幾步，在一片豐美的蒲葦草前面，有一條小溪在歡快地流淌著。

吳小起過去放下水壺，手捧著水先自己喝了幾口。

啊，真甘甜啊。

吳小起又洗了洗臉，水涼涼的叫人十分的清爽。

吳小起忘情地洗著，喝著，用水壺灌著，想象著兩個女孩喝到自己打來的水夸獎的話語，心里別提多么的自豪。

可就在幾米處，誰能知道在一片隱蔽的水草旁，有一雙狠毒的眼睛在盯著他。

那是一個被炸暈蘇醒過來的鬼子少佐。他的軍服顏色跟一般普通士兵有所區別，叫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他的一只靴子和一條腿不知丟在了何處，爬行的過程中地面上拖了一道長長的血跡。就在他快接近小溪的時候，吳小起出現了。

是一個中國士兵，一個沒有受傷的中國士兵！

鬼子少佐死死地盯著吳小起的臉，唯恐發現他一樣小心翼翼地摸出了槍。

這是一把南部十四式，牛皮哄哄的名字是日本人起的，在中國它叫王八盒子。

名字不好聽，卻殺害過很多中國的士兵和人民。

鬼子少佐用手槍對準了吳小起的頭部，吳小起也打滿了一水壺的水，想象著她們喝到了手里的水，兩個女神般的女孩會用怎樣華麗的語言稱贊呢？

就在這時，鬼子少佐的手槍打出了罪惡的子彈。

子彈打來的時候，吳小起剛好站起來轉身離開，這一槍打在了后腰。吳小起就覺得腰部一麻，手腳一時不聽使喚，水壺從手上跌落，摔在了地上。

吳小起快速地躲到一塊石頭下方，他想挪動一下發疼的身體，這才驚恐地發現，自腰部以下半點不能動彈了。鬼子那一槍打斷了腰部神經，整個下半身已經癱瘓。

吳小起用手把兩條腿搬進安全的地方，拉出槍，他想在蒲葦叢里打死這個在中國殺人放火的肇事者，但茂密肥厚的蒲葦葉擋住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