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只有滴滴答答的聲音,在等待每一滴水落地的間歇,都像過去了一千年。大胡子越來越害怕,他唯有用跟人聊天的辦法,讓自己舒服些。他試著找了幾個話題,土匪頭都不回答他,只是閉著眼睛,好像在養精蓄銳。這樣過了好一會,大胡子終于鼓起了勇氣,問出了自己一直很想問土匪投的這個問題:
“您真的毒死了先王嗎?”
現在畢竟兩個人都要死了。
“你是說我罪有應得嗎?”
“-------”
“奇怪了,我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為王太后許下的忠心?!蓖练嗽诤诎抵凶栽诘恼f。“我怕是我們家同輩中最該死的那個。不過我卻是活的最久的一個,你說好不好笑?我們家的圣人,死的最慘,我聽說他還沒有斷氣,就聞到自己腐爛了的味道了。”
“那么----那么----”
“他是為了回護那個小子死的,可是,那個小子依舊忘了他。”土匪說的有些倒三不著二。
“啊?要是我就不會忘了---”
“哼,所以你成不了大事。那件案子發了的時候,那個小子都沒有追究是醫生大人的藥毒死了我家的那個圣人,說是不記得他死的時候的事情了?!?
這時,大胡子看見一處火光移動了過來。土匪也住了嘴。幾個光頭,披著豹子皮,卷著鰻魚一樣的身體過來了。這些光頭鰻魚分明就是自己在伊瑪目神廟的大湖中看見的那幾個人。水中鱷魚陰沉的樣子、它們鋒利的牙齒和刮臉的厚甲馬上浮現在了大胡子眼前。他不能不想起博學騎士的同伙是怎么被鱷魚拖走的。這么想著,大胡子沒有注意到自己嚇得連褲子都尿濕了。
光頭鰻魚用火把照了照撒以馬那,就點點頭。剛才用棍子戳他們的士兵,不知道從哪里也鉆了出來,就帶人進來把土匪頭子和大胡子銬上鎖鏈,交給了光頭鰻魚。
幾個人也沒有出地牢,只是繼續沿著地牢里一條黑又狹長的道兒繼續往前走。大胡子在光頭鰻魚的火把下,隱約看見一間奇怪的屋子,只有窗戶,沒有門,好像是刻在路邊的墻上一樣。跟他們走了個對面的,是一個小個子,苗條的身形,捂著臉,只露出一對碧綠的眸子,十分妖嬈。大胡子忽然想起這個人不是在宮中見過的什么阿蘇大人嗎。他剛想求救,就看見妖嬈的綠眼睛邪惡的看著他們,并用手挑起了受傷的土匪頭子的下巴:
“等你見到那個所謂的美人,記得告訴他,我的美貌。”
土匪頭子卻不說話。
“他怎么了?”綠眼睛問押解他們的士兵。
“阿蘇大人,他知道自己這次一定要喂鱷魚了,泄氣了唄!”
綠眼睛還想繼續嘲笑挖苦,就被光頭鰻魚給打斷了:“阿蘇大人,您不是還有要務得處理嗎?您和諸位大人留步吧?”
說著,光頭鰻魚就接過了土匪頭和大胡子身上的鎖鏈扣,引著他們進到了一處看起來僅容一人通過的小路。很快,背后的人就在黑暗中不見蹤影了。眼前只有黑乎乎的水面。大胡子聽見間或什么東西在水中滑動,嚇得都站不住了。
“嗚嗚,各位大人,我們---我們什么都沒有做,不要---不要把我們喂鱷魚?!?
但是光頭鰻魚們沒有理睬,兀自上了一條靠在水邊的船。其中一個光頭點燃了船上的燈,大胡子發現船上面居然有一個人形的大盒子,極其鮮艷。一個胖子光頭從盒子里推開蓋子,坐了起來,居然是那個救了自己的伊瑪目大神官。
“大人---大人,小人是您救過的啊!”大胡子有一種或者能絕處能逢生的奢望。
光頭胖子卻沒有理睬他,只是看著土匪頭子,笑了。他用一種聽起來很年輕,而且非常悅耳的男人聲音說:“侍衛長大人,您處心積慮到這里來,真的能實現您的計劃嗎?”
撒以馬那滿臉驚訝:“你---你怎么用他的聲音說話?!他早就死了!”
“可憐你這樣的勇士,卻連你哥哥的名字都不敢提?!迸肿庸忸^說,他的聲音又恢復到大胡子上次見到他時的聲音:
“你故意叫他去等那個亟需好醫生的商人,你一直以來的仇家。你知道他一定會去通報朱木齊大人,也會向掌相要求你所說的好醫生,變相提醒了朱木齊大人來找我。你還真是算準他們會把你交給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心機?”土匪頭子吊兒郎當的回答。
”你當然有,這樣你就會被送來這里,不費吹灰之力找到居魯士,那個先知預言為下一個偉大君王的王子。我不得不說,我敬佩您對王太后的忠心!”
土匪頭聽見自己的計算都被光頭胖子揭穿了,他也不隱瞞:“沒有辦法,我知道你的幻術厲害。要是你不找上門,我怎么能找到你把他們藏在哪里呢?”
“呵呵,你跟亞哈謝一樣看起來不著邊際,但是底子里卻都是聰明人。看在他是我的老朋友的份上,我愿意幫助你!”
“你想要什么?大人,你不也是那個負責照顧居魯士的老頭醫生的朋友嗎?”
“嗯,可我對試圖打破命運這種事,更好奇。亞哈謝曾經跟我說,你們以色列人相信:人總有一死,且死后都有審判!”光頭胖子說。
土匪頭陰沉的看著光頭胖子:“他們在哪里?”
“就在水的另一邊?!闭f著,光頭胖子就又爬進了人形盒子里?!拔規銈冞^去。”
“就這么簡單?”大胡子不信有這么好的事情。
“是啊?!惫忸^胖子咧開嘴,笑起來就像一條鱷魚,讓大胡子心里十分恐懼。他本能的不想跟土匪頭一起上光頭胖子乘坐的船,他害怕這里的一切,特別是那個人形盒子,大胡子總覺得里面還有很多可怕的東西等著爬出來。好在,等光頭的船到了對岸,也沒有東西從盒子里爬出來。大胡子覺得松了一口氣。
水的對岸,果然是上次大胡子救小孩脫離鱷魚嘴的地方。因此,下船的時候大胡子架著土匪頭,腳下格外小心,就怕一不小心掉進身后的深淵里。
光頭胖子沒有下船:“你們就在這里等待審判吧?!?
然后,載著一群光頭的船,就隱身在水面的黑暗里。
忽然,大胡子聽見了一個極其活潑的小孩說話:“早告訴你們了,這里是埃及那幫子搞巫術神的地方!”這話和這聲音何其耳熟!
接著,大胡子又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我說,就算---這神官于王有大恩,王上也不用這么費事吧-----”
“我也這么跟老頭子說過,他總是叫我慎言!”小孩也贊同。
然后,在大胡子的眼前,他看見了自己、博學的騎士和他的同伙,還有小孩。而且,四個人都朝自己的方向爬了下來。大胡子揉揉眼睛,就看見騎士的同伙想先沖下來,就聽見小孩大喊:“別動,這是真的水!下面有鱷魚!”
大胡子完全傻了,這是怎么回事?!這是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嗎?難道眼前是幻覺?自己怎么可能同時在一個地方出現兩個身體呢!土匪頭從腰帶里取出了一把薄薄的刀刃,拿在手里,然后朝男孩和其他幾個人摸了過去。
就在這時,男孩他們也看向了大胡子和土匪頭的方向。剛才那個跑下來的騎士同伙居然指著土匪頭和大胡子說:
“那條船上不知道有什么?我們下去看看吧?”
“太危險了!”
可是,騎士的同伙堅持說:“只要我們走在白石頭路上,應該沒事。”
“是啊,我也好奇?!彬T士也贊同。
“老頭子不讓我過去!”
“那么我們下去,你在這里看著!”
小孩的眼睛也閃著,看來他也想下去。
“我---我有家小,我---我---”大胡子眼前的自己比自己想象的還熊包。
“你是孤兒變的光棍!哪里有家小,膽小鬼!”騎士的同伙得意著,第一個撲向了大胡子和土匪頭藏身的地方。大胡子看著當初的自己縮縮著一個人在后面。騎士同伙的話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自尊心:
“別理他,他就是個膽小的小商販!一輩子沒出息---”
看著沒出息的自己,大胡子的鼻涕都快流到胡子最下面了。他看見當初的自己趕緊用袖子擦擦,把臉埋在袖子下面。
“------”小孩詫異的看看大胡子膽怯模樣,然后,他扭過頭回到了當初的自己身邊。這個孩子超乎同齡孩子的多了一份善解人意:“好吧,我們一起等!”然后,他把手臂環在當初的自己背上,把他的體溫輸送過去。
大胡子想起了小時候家人的溫暖。這種感覺他好久都沒有摸到過了。他看著當初的自己和這個小孩一大一小,蹲在臺階的下層,望向現在自己和土匪頭站著的位置。
“全是金子呀!”騎士同伙像中邪了一樣向大胡子身上的鎖鏈伸出了手來。
剎那間,水面開始有些小小波瀾了。原本離著大胡子和土匪頭站著的路面還有一些距離的水晃悠著漲起來。
騎士發現了,趕緊叫同伙一起往回跑。
“你瘋了嗎?這里都是金子!”
說著,同伙把手伸向大胡子,把他身上纏著的鎖鏈,往懷里塞。
“快跑!”騎士死命拖住他,往回拉。大胡子也抓住土匪頭拼命跑,想追上前面的兩個人,因為他知道很快鱷魚就要出來了。四個人才跑到快到上面石階一半的地方,水已經沒到路面了。
“快跑啊!快跑?。 毙『⒁仓绷?,跑到離岸最近的石階上,大聲呼喚他們。大胡子看見當初的自己膽怯的把緊了石頭階梯,一動不動。
就在四個人快要跑回岸邊時,水忽然加速漲了起來,一下淹沒到四個人的小腿位置。不知道是水的力量太大,還是路滑站不穩,騎士同伙一下掉進了路邊的大水中。大胡子想去幫忙,就聽見他大喊:
“救命啊,救命啊!”
騎士的兩手想把住岸邊的石階,卻差了一小段。小孩想去拉住他。就在孩子要抓住他的一剎那,土匪頭沖了上去,對小孩舉起了手中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