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弦一柱思華年
書名: 南信珠作者名: 白爺爺max本章字數: 5314字更新時間: 2019-05-23 19:00:00
“師父,林爺爺的兒子病情不嚴重吧?剛才他都沒有提的,一點都不急。”
“急不急都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還是缺點兒穩重啊年輕人。”傅大夫背著手感嘆。
“那年輕人還是一輩子不穩重吧。”
眼一瞪:“貧嘴!”
后來陸青予跟著看林老爺子的長子,已經成植物人三個月了還真不用急一時半會兒。
林老爺子一生只有一兒一女,兒子就是床上躺的那個,叫林亦柱,女兒叫林亦弦。
“是不是還差個思華年啊。”忍不住問。
林老爺子背著手:“華年是亦弦的女兒。”
還真有!一弦一柱思華年。
訓了她一句:“長輩說話小輩插什么話,站好!”
好吧...
林亦柱三年前從京城回來后就得了怪病,先是時常感到渾身發麻,也請大夫看了,卻查不出什么究竟。沒想到幾天后足部就發麻失去大半知覺。
接著就是腿,腰...這兩年都是被人服侍起居,渾身僵化越來越嚴重,失去行動能力說話能力。就在三個月前,林亦柱睡下后再未醒來,呼吸還有,可就是如何叫喊都沒有反應。
三個月來完全靠傭人灌米湯和稀粥才活得以存活,可人已經骨瘦如柴,形狀可怖,只能說是茍延殘喘。
“這幾年老夫也不是沒有尋醫問診,花重金請名醫,就是連江湖游醫都親自去請了,都說藥石無醫。”林老爺子心痛難忍,他唯一的兒子,就這樣一病不起,偌大的家業該如何是好。
傅大夫聞言擰眉,他已經給林亦柱把脈檢查過了,確實病得奇怪:“是從京城回來后忽然患病?”
器官機能完好,渾身肌肉組織被一種黑氣充斥,這才導致肌肉僵化破壞痛覺神經。神識檢查后得出結果,陸青予十分同情床上的人,因為她知道這人還活著,而且此刻清醒著。只是絲毫不能動彈,該有多痛苦煎熬,怕是無數次想一死了之,可連死都辦不到。
林老爺子無奈地點頭:“那段時間柱兒到京城打理生意,走之前還好好的,回來后就如此。”
沉吟片刻,又問:“林少爺在京城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老人眸中精光一閃,忙問:“傅小兄弟是不是知道什么?”
“只是推測,”傅大夫將自己數年前所見所聞都一一道出,“當年我還在保春堂坐診,遇到一家人來治病的,前期癥狀與林少爺如出一轍,都是從足往上漸漸失去知覺。不過后來發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當時那家人非咬定是家中大哥的獨子下的毒,可那孩子才五歲,怎會有如此毒物?再說是不是毒都未可知。”后來發生了那件事,傅大夫沒有機會再見到那家人。
聞言老人卻是渾身泄了氣,直道,難怪,難怪。
確實是中毒。陸青予詫異,還是魔氣之毒,那股黑氣就是魔氣。下毒之人估計就是想讓人一輩子不能動彈,備受煎熬活活餓死。這個位面竟然有魔修?
問題大發了。陸青予并不知對方深淺,但是可以得知那魔修修煉時間遠遠比自己要早。
林老爺子將三年前查到的事情娓娓道來。林亦柱在生意上的天賦只算是中規中矩,算不得出色,但是一直有林老爺子護著,才能在生意上順心順水。
這件事還要扯到醉香樓,當時云洲最大的酒樓還是林家的,醉香樓還不存在。可就在那段時間醉香樓神秘出現,并以一種令人詫異的速度發展起來,很快威脅到林家的酒樓。
而林亦柱就是去處理那件事的,那也是林亦柱第一次吃癟,氣惱之下使了些腌臜手段。這一點林老爺子并不怪那下毒之人,左右是自己的兒子破了規矩,如今都是應得的。
“想來,應該就是那醉香樓背后之人下的毒。這些年林家的酒樓避開爭鋒,屈居第二,倒和醉香樓沒什么摩擦,”林老爺子嘆氣,“醉香樓行事狠辣果斷,恐怕求不到藥。傅小兄弟,你可有法子?”
“我...試試吧。”其實傅大夫并沒有什么信心治好。
“那便有勞了,缺什么盡管告知,藥材任取。”
以往都要問陸青予如何,今日診完病傅大夫卻是沉默不語埋頭思索,大步往廂房去,不多時就將小徒兒甩在身后。
出來的時候沒帶薰兒,陸青予發現自己迷路了。
林府光下人就有幾百號人,還是林老爺子遣散大半的結果,可想而知宅子有多大。
拐了幾個彎都沒找到眼熟的路,正打算將小花精召喚出來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突然聽到一陣急促地咳嗽聲。
鬼使神差的,循著咳嗽聲走去,剛看到一扇院門視線就被位綠衣丫鬟擋住了視線。
“這位姑娘是誰?何故在林府游恍?”丫鬟警惕地問她。實在是陸青予穿著太過于平民,面料連林府的下人都比不上,又在這里探頭探腦的,不由警惕。
陸青予最蠱惑人的就是這張臉,眨眨眼天真不已:“小姐姐我是跟我師父給林大少爺治病的,在這里迷路了。”
聞言松了口氣,換上笑臉輕聲道:“你且等會兒,我帶你去廂房。”
丫鬟就要進去知會一聲,陸青予叫住她:“前面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是有人病了,你如何得知?”
“我聽到的,”仰著臉回,“我聽她咳嗽的聲音應該是多年積病,是不是體弱多病時常心悸氣喘?”
“天吶!”綠衣丫鬟掩唇驚呼,光是一個咳嗽聲就能說出癥狀,這小姑娘也太神奇了,難道那府中傳遍的傅大夫是神醫?連徒弟都如此了得,“只是聽到咳嗽聲就診斷出的?”
“這不難,因為她都咳得上氣不接下去,快喘不上氣了,但是咳嗽聲又有疲弱的現象,”將自己知道的如實說出來,這是還沒用上神識,光憑聞,“要我進去看看嗎?”
“姑娘且稍等片刻。”
丫鬟快速邁著小碎步進院子稟報小小姐,片刻后又出來,對陸青予的態度再不似方才對小孩子一般,恭敬慎重不少:“我家小小姐有請。”
一進院子,陸青予就聞到股濃重的藥味,院中多是藍衣丫鬟,像方才那樣穿綠衣的只有三四個。林府的下人分四等,不同等衣著不同色,很容易區分。藍衣的是三等,而綠衣則是二等。
院中有個鵝暖石鋪的小池塘,池塘上中荷花七八朵。水上一六角亭子,里面坐了位十二三歲的紫衣姑娘。
林黛玉!陸青予見到紫衣少女的第一反應便是想起那位孱弱嬌美的林妹妹,臉上沒有血色,膚白如紙,身形纖細如骨,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和陸春月矯揉造作的柔弱完全不同,這是真的連女人的保護欲都能勾起來的嬌柔。
若是張開了又該是個禍國殃民的女子。
紫衣少女未想真是個六七歲的女娃娃,驚詫后微微一笑,對綠衣丫鬟道:“快帶她過來。”
這一笑世間美景失色。
陸青予眼珠子黏在她身上,滿腦子小火車嗚嗚嗚:“小姐姐你是小仙女嗎,好漂亮。”
若是大人說出這句話來只讓人覺得輕浮露骨,可如今被她這么呆呆萌萌地直接說出來,眾人只覺得好玩兒,綠衣丫鬟笑:“小小姐快看她還會夸您是仙女呢。”
華年也是笑得香肩聳動,可沒笑一會兒又劇烈咳起來,鬧得丫鬟們一陣驚慌。陸青予忙抓住她的手,緩緩輸入靈氣。
聞聲趕來的一個嬤嬤模樣的婦人卻是驚呼:“哎呀快將她手拿開!別碰了小小姐。”丫鬟們就要去抱開陸青予。
是華年突然揮手叫退,驚疑地瞧著抓著自己的這雙小手。
陸青予看到美人就想起前世穿一個褲襠長大的湯圓,沒由來的一雙眸子里全是信任。
華年都快被這雙充滿信任會發光的眼睛恍花,反手握住陸青予柔軟的小手:“謝謝,我好多了。”卻沒說謝什么。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靈氣入體的感覺是忽略不了的。
“我叫華年,你呢?”
“陸青予,青草的青,給予的予。”鼻子發酸,想湯圓了。
嬤嬤卻是義正言辭阻止華年的舉動:“小小姐,你身子骨弱,若是讓人碰出個好歹可怎么辦,也不知道她的身上干不干凈。不知道上哪兒跑出來的野丫頭,小小姐您可是千金之軀。”
不愉地蹙眉,輕聲道:“王媽媽,我沒事。我跟青予很合眼緣呢,想和她做個朋友。”
方才領陸青予進來的綠衣丫鬟,翠衣解釋:“這位是老爺請來為大少爺治病的傅大夫的徒弟,是林府的貴客,王媽媽。”
王媽媽卻是瞪了她一眼,責問道:“我倒不知道你們是這樣照顧小小姐的,明明知道小小姐身體不好還由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隨便接近,小小姐若是出了好歹便將娘們一個個都發賣了!”
翠衣紅眼,不敢再說話。
“王媽媽,我都說沒事了。”華年渾身沒什么力氣,語氣對這個在林府幾十年的老嬤嬤淡了幾分。
這節奏是奴大欺主啊。陸青予明顯感覺到華年身上的不喜,也不明白為什么華年這個當主子的還要忍下人。更何況被罵的還是自己,這誰忍得了。于是對華年說:“年姐姐,身體可以弱,但是脾性不能弱。”
這是當著自己面跟小小姐說自己不是呢。王嬤嬤剛想發怒趕人,卻對上華年明顯不愉的目光,心下咯噔一聲,眼珠子轉了轉,轉而打感情牌:“奴婢,奴婢這不是太擔心小小姐嗎,當初小姐可是囑托奴婢好生照看著小小姐,奴婢還想看小小姐嫁人生子那一天呢。”
感情是母親帶在身邊的下人,難怪堂堂林府小姐如此尊重。
嘆了口氣,華年何嘗不知是自己太縱容下人了:“王媽媽你下去吧,這里不用你忙了。”
欲言又止,見她態度堅決王嬤嬤識趣地笑了笑,退下了,走前暗暗瞪了陸青予一眼。小蹄子祈禱別落老娘手里,否則有你好看的!
吐了吐舌頭,就喜歡你這討厭我還干不掉我的樣子。
好笑地輕責:“你呀你呀,利用我還得意上了,呵呵。”
“她本來就對你態度不好嘛,人不能太縱著,被縱壞了華姐姐也有責任的。”
華年聞言神色憂傷:“我又何嘗不知道呢。”可當年伺候過母親的人就剩王嬤嬤一個,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小懲以大戒,又不是要賣了趕了,年姐姐的病最忌諱生氣憂思過重。”
那么多大夫也是這么跟華年說的,不由對眼前的小丫頭愈加好奇,將其他下人都屏退了只留下翠衣一個,這才問陸青予:“實話說,我本不信你如此小的年紀能治好我的,最多也就能看出癥狀了。可就在方才...病了這么些年,本早已不抱希望。青予妹妹你可知道如何治好我。”
“能的呀。”實話實說,其實她剛才用神識給華年查看了一下身體,對她來說恰好是這種病看著嚴重其實很好治。比小傻子身上的各種奇毒好治多了。
華年面頰潮紅,捂著胸口差點喘不過氣。翠衣趕忙上前給她順背,幫自家小姐問:“你可說的是真的?沒誑人?”
“年姐姐長得這么漂亮,我騙你們做什么,”理直氣壯地當個顏狗,從懷里,其實是從空間里掏出個小瓷瓶,“這是恢復元氣的,可以讓你的身體舒服些,等我把治病的藥配好再拿給你,到時候再配合施針,不出兩個月就能痊愈。”
就兩個月?兩人都半信半疑,要知道小姐這病可是十幾年都沒治好,難道了多少神醫。
陸青予繼續說:“年姐姐的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應該是在母體中的時候母親中了毒,才傷及到了還是胎兒的年姐姐。”
“中毒?!”華年猛然被轉移了注意,連自己的病不顧了,直瞪瞪地盯著她,“我母親中了毒?可是真的?...抱歉,我沒弄疼你吧。”歉意地收回手,某種全是對這個問題的關心。
就一個病情診斷是不是牽扯出什么不得了的秘辛了?陸青予想不出緣由,只是老實回答:“是中毒了啊,年姐姐應該是不足十月早產吧?您母親身體肯定被傷的不輕。”
華年聞言卻是怔在那兒,失了魂兒一樣。
還是翠衣跟陸青予解釋:“陸姑娘,我家小小姐確實是八月就生產,不足十月,小姐她...她生小小姐的時候去世了。”
難怪...陸青予擔憂地看向華年。
良久,華年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對著她搖了搖頭:“我沒事。”
心中卻是翻江倒海,無數疑惑和怨恨涌來。中毒,竟然是中毒嗎?呵,好一個東盛侯府,好一個東盛侯府啊!
華年兩只手已經掐白了。陸青予柔弱無骨的小手握著她,歪著腦袋道:“年姐姐,要保持好心情養病,等病治好后想什么都沒問題!”
怨氣消散,被萌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揉揉她的小腦袋:“年姐姐知道了,多虧青予妹妹,給了我新生。為什么,明明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卻敢幫我。”華年不蠢,知道陸青予其實并不想暴露這一身本事,所以才幫她瞞著。
“因為你漂亮啊。”揚著腦袋回答。
“那我還要感謝母親給我的這般樣貌了,呵。”輕笑。無論是因為什么,她都能感覺到陸青予的善意。
沒有一絲惡意的善良。
陸青予跟華年玩了陣,連時間都忘了。華年雖然才十三歲,可她早慧,聰明,兩個人交往的時候竟然少有障礙和隔閡。這也是陸青予到這個時代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楊春燕對她來說就是妹妹,小屁孩。
直到午睡起來的金鴻為了找她將林府幾乎鬧了個翻天才有下人東問西問找到華年院子,金鴻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直覺,竟然還找到這兒了。三四個丫鬟愣是沒攔住,少年沖進來直直沖向陸青予,眼睛里只有她一個人。
華年常年養在閨中,見過的男子除了下人,手指頭都數的過來,哪里見過陌生男子闖院子的荒唐事情。不由嚇得紅了臉。
“沒吃飯嗎!一個人都攔不住,快攔住啊,別讓他闖進來!”翠衣那個急得啊。
也不知道這小傻子怎么了,在陸楊村還好,一進了縣城就愈發離不開陸青予。不想給華年帶來麻煩,忙帶著金鴻要離開。
華年忍不住偷看了金鴻一眼,問陸青予:“這位是何人?”
“也是我的病人。”說罷拉著金鴻就走了,回去再教訓這小傻子。
還好林老爺氣量大,得知鬧劇緣由后并沒有生氣。
晚膳時,翠衣才將陸青予下午給的藥瓶拿出來,有些猶豫:“小小姐,要不我先吃一顆吧,我也不是不信青予,就是謹慎一點總歸是好的。”
“不必了,拿來吧。”笑道。
“可...”
“曾經素不相識的人有什么要害我的。”篤定道。
按陸青予吩咐的飯后一粒,藥丸下肚后渾身暖洋洋的,疲憊感消散,說不出來的舒爽。仿佛連綿的陰雨天突然放晴,壓抑的情緒被暖陽驅散。不由緊握著瓷瓶怔怔道:“我有些信她是能救我的人了,翠衣,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翠衣也是欣喜,她也看出小小姐臉上有了血色:“小小姐,青予有如此醫術何不請她救大少爺?”
想了想,搖頭道:“青予太小了,如此鋒芒若是暴露必是多方虎視眈眈。她本可對我的病冷眼旁觀隱藏保護自己,不必多惹事端。救不救,救誰,都是青予妹妹的意愿,萬不可強求。翠衣,青予為我治病的事情決不能傳出去,可明白?”
“奴婢省得的。”
華年想的是,今日見了陸青予,才知多年閨中生活只是管中窺豹,外面奇人異士又豈是眼看著的那樣,怎知一個稚童都有可能是神醫圣手,又怎知,人心的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