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沒一周，姥姥走了。放了學，自強就趕去姥姥家，終究是沒有見到最后一面。姥姥的遺體在外屋停著，臉上蓋著一塊黃布，因為棺木還沒有拉回來，就沒有入殮。

自強想揭開黃布看看姥姥的遺容，被父親攔住了，人死了，面相大多不好看，怕嚇著自強，就沒讓他看。舅舅說，姥姥臨終前已經糊涂了，仍然一個勁兒的讓舅舅把好吃的留給自強，自強聽了以后嚎啕大哭。

喪事辦的比較隆重，在全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憐舅舅，在姥姥走了之后，就剩下孤身一人。以前凡事姥姥做主，以后就只能靠自己。

開學后，數學老師，就是那個靦腆的有些文藝范的老師，晚來了兩個星期，原來他家里出了事。正月十五的晚上，老師的兒子和哥哥姐姐一起放鞭炮，不知道誰出了主意，把鞭炮塞進啤酒瓶里放，結果塞得過多，把瓶子炸裂，老師的兒子離瓶子最近，一片玻璃從眼睛邊上射了進去，這個星眉朗目的少年，差點失明，玻璃離眼球只有一毫米，雖沒要命，卻傷到了視神經，視力大大降低，連帶著損害了另一只眼睛的視力，只好早早的帶上了眼鏡。

兩門主課老師，家里相繼發生不幸的事，實在是天大的遺憾，可兩位老師卻絲毫沒有放松，依然神采奕奕的站在講臺上，細致入微的給同學們講課，這就是那個時代普通的老師們，他們純樸而高尚，兢兢業業的把自己奉獻給學生。

學習越來越緊張，大家都在爭分奪秒的準備中考。

自強埋頭在寫練習題，不知道誰從煙囪道里扔進來一個石子兒，正好打在自強的頭上，自強本來想罵人，但沒有罵，就問：“誰扔的啊？打到人家頭上了。”

沒過一分鐘，從門口沖進一個人來，不由分說打了自強兩耳光，把自強打的眼冒金星、頭暈目眩，關鍵自強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挨打，事情沒有繼續發展，就上來幾個同學把人拉開了。自強滿肚子的憋屈，獨自坐在座位上發呆。

渾渾噩噩的熬過了下午，自強騎著自行車回家，在回家的那條路上，自強又碰到了那伙人，他們是有備而來。打了自強耳光的人，還有他的同伙朱剛，都是自強小學時的同學，那時就截過自強，現在又發生了同樣的事。上小學的最后，大家都相處的不錯，自強還和那個打人的“大扁腦袋”一起下河摸過魚，也到過他們家里。

“大扁腦袋”手里拿著一根凳子腿兒，自強形單影只，好漢不吃眼前虧，就想不理他們繞過去，但是朱剛卻抓住自強的車把，把他攔了下來。“大扁腦袋”掄起凳子腿兒對著自強的腦袋就是一下，自強腦袋“嗡”的一聲，耳朵就聽不見了。

那幾個人又假裝拉架，抱住自強，讓“大扁腦袋”踹，自強混亂中抓住“大扁腦袋”的衣領，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上，自強緊拉住他的衣領不放，衣服也扯壞了，就在地上扭打，剛好鄰村的“獸醫”經過，是同學的父親，才把兩伙人拉開，實際上是把自強和另外一伙人拉開，因為有大人介入，架再也打不成，就散了。

多年以后，“獸醫”到自強家給“劁豬”，說是認識自強，就是說到了這件事，自強才有機會向人家道謝，彼時，自強再出名是因為他在高中模擬中多次名列第一，而且和“獸醫”的兒子是同學。

那個抓住自強車把的人——朱剛，多年以后與自強不期而遇，他正在推銷煙花爆竹，熱情的跟自強打招呼：“老同學，買點炮仗不？”

自強聽到他叫“老同學”三個字，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非常的惡心，只好敷衍著“家里已經買了”，快步離開。

當天晚上回到家，父親看到自強耳朵破了，流著血，就問自強怎么了，自強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父親很生氣，要去找“大扁腦袋”家的大人，可最后還是沒有去，而是讓自強告訴學校老師。

自強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把半寸長的尖刀，裝在了書包里，恰巧被父親看見了，父親給搶了出來：“同學之間打架，要讓學校解決，你這么做，不是犯渾嗎？”

自強賭氣說：“他要再敢截我，我就捅死他！”

“你還小，有些事不值得，還有前程，別因為小事兒毀了自己。先去學校告訴老師，讓老師處理。”

第二天，自強把情況告訴老師，老師把“大扁腦袋”叫到“教導處”，老師和教導處主任都是“大扁腦袋”同村的，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自強也沒有再被招惹。

當天晚上回家，路上自強看到了王威和一個哥哥再等他，怕他再被欺負。

后來，自強聽說因為自己和“大扁腦袋”喜歡的女孩子開了幾句玩笑，他“吃醋”了，就對自強懷恨在心，進行了報復，那個女孩是自強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的同學，開些玩笑并沒有什么不妥，無非是看自強個小、人老實、好欺負，才拿他出氣。

中考越發的臨近，自強先是去參加了中師考試。因為初中畢業上中師，可以縮短上學周期，早點參加工作，減輕家里的壓力。中師老師考試，除了文化課外，還有美術、音樂，這是自強的弱項，既然報名，就得硬上了。分別找了老師進行輔導，美術課是原來那個特別啰嗦的語文老師輔導，聽了好長一段時間，自強也沒分清對比、構圖；音樂由一位體育老師輔導，自強就聽清了“1234567！”，連節拍也沒弄懂什么意思。

到了考試的那天早上，帶隊老師租了一輛面包車，花了四個小時的時間趕到市里，參加了美術和音樂考試，畫板還是現買的。

美術考試是畫一個花瓶，自強始終沒有找到感覺，就稀里糊涂的涂抹了一陣兒，交了卷子；音樂考試，老師先讓聽鋼琴體會音高，并自己唱出來，自強這是第二次見鋼琴，第一次是考試前天在學校的音樂教室里，自強跟著“啊啊啊”了幾遍，又唱了首“夢駝鈴”，就灰溜溜的出來了。前面出來的同學也不興奮，似乎都考的不好。

在考試的時候，自強看到一個女孩穿著白短袖，下面是淡綠色的裙子，手腕上纏著一條白色的手帕，一頭卷發，長的真漂亮！

女孩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掃了一眼自強，把頭轉了過去，或許大家都只是過客。

回家的路上，老師帶同學們去看了海，這是自強第一次看到大海，海邊的沙灘軟綿綿的，和書上寫的一樣，海上有大船，過了大船就一眼望不到邊了，同學們都在撿貝殼，自強也撿了幾個，留作這次考試的紀念吧，畢竟第一次走這么遠。

考試的結果很快出來了，參加考試的同學一個也沒有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