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侯爺服軟同意姚氏進府時，姜蕪就知道沒什么值得再看的，帶著丫鬟和婆子上了馬車準備回府。

綠兒上了馬車后才松了口氣，小聲道出方才的發現，“夫人，方才奴婢在胡同口看到孫大人了，那馬車里好像是皇上。”

“他？這個白眼狼沒想到也好這一口。”姜蕪無所謂的道，手背遮住嘴打了個哈欠，全然沒有討論當今圣上的那種小心翼翼。

綠兒習以為常的的撇嘴，陛下不是皇上的時候她還支使過他呢。

楚雙城站在侯府門前，隨著朱紅色的大門打開，寬闊的前庭鋪就在眼前，極目望去正對的是侯府的正廳，也是姚氏停靈的場所。

“呵呵，大小姐，您許久不來府里可能有些陌生，可需要妾身幫您尋個帶路人？”崔姨娘忍著手上的劇痛，一副女主子的口氣詢問道。

她今日就要讓這小賤人知道，進了這侯府的門所有的一切就得聽她的。

楚雙城轉身看向洋洋自得的崔姨娘，記憶里她永遠都是精致嫵媚的，哪像今日這般，頭發是亂的，錦袍是臟的，精致的妝容也抹上了幾道煙灰，還有她一向自得染著丹蔻的手，此刻藏在袖口里。

瞧著背著手走在最前方的楚侯爺，她連譏諷的眼神都懶得施舍給面前的婦人。

“姨娘，你可照過鏡子？”楚雙城忽然逼近她低聲道，說完也不管她如何反應轉身離去。

半夏和從霜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后，府里的人看她們的眼神透著說不上來的怪異，仿佛她們是擅闖別人家的陌生人，只有緊跟在小姐她們才有安全感。

楚雙城一步一步的踏在青石地面，她對侯府的感情很淺，從她有記憶開始，面對的就是母親的郁郁寡歡，父親的厭惡嫌棄，祖母的毫不關心，家仆的譏笑鄙夷。

這個地方留給她的回憶大多都是黑暗的蒼白的，所以從小她最喜歡去的就是外公姚家，她可以對姚家的每一處了如指掌，卻對生身的侯府哪條路通往何處而不知情。

方才在府外她是真的希望她這爹骨頭可以再硬點，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的脫離侯府的泥潭。

踏過三層石階來到正廳，門楣艷紅，腳下踩的是花團錦簇的國色地毯，紅木會客家具原封不動的擺在大廳。

喜慶，真是喜慶，喜慶到仿佛不知道今日是侯府主母大喪之日。

楚雙城冷笑三聲，指著正紅色的門楣高聲怒道，“父親，雙城竟然不知陛下親自賜封的侯夫人還當不得他人祭拜。”

從進門她就在觀察，侯府對母親之事竟然沒有半分準備，

楚延禮也有些尷尬，這事確實做的有些不近人情，皺眉對身邊的吳全道：“你去把羅貴叫來。”

“小的遵命。”吳全低著腰去尋羅總管。

父女兩就這樣面對面的干站著等著管事的人，誰也不說話，楚延禮有些不自在，不時假意咳嗽抬頭望天，最終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扭頭去尋崔姨娘。

這才發現身后早沒了她的人影，對了，月娘的手好像受了傷，這會應該是包扎去了。

柔青院中，崔姨娘雙眼睜大不敢置信地指著鏡子里狼狽的瘋婦，猛然把妝臺上的東西都砸到銅鏡上。

“咚咚咚——”各色胭脂水粉珠釵木梳撞擊到銅鏡又被反彈到地面，四分五裂的潑灑在整個奢靡的寢居。

崔姨娘崩潰的砸爛所有入目可及的東西，對著屋里伺候的奴才崩潰大罵，“為何不提醒我，我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什么用。”

都是那個小賤人，若不是她作妖，她何至于此，玉郎見到她這個樣子會不會已經開始嫌棄她了？崔姨娘的心有些慌，不，不行，誰都不能替代她。

“去傳水，我要沐浴，都給我滾出去。”

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個個低頭凜若寒蟬，聽到吩咐長舒口氣只恨不能腳底抹油快些出去。

怨她們不提醒，她們倒是想，可崔姨娘不是緊跟著侯爺，就是纏在大小姐的身邊，她們也得有機會張嘴啊。

……

那邊吳全快把整個侯府問遍了，才找到正和朱賬房說話的羅總管，滿頭是汗的上前打了個千，“羅總管，侯爺讓小的喚您過去！”

“全子，侯爺什么時候開始操心侯府的事了，別不是你這小子瞎說了什么吧？”長得肥頭大耳的朱賬房使勁按著吳全瘦弱的肩膀疑心的道。

吳全疼的齜牙咧嘴，見羅總管不說話知道這位也是這么認為的，后退幾步躲開朱賬房忙作揖叫屈。

“兩位管事可冤枉小的了，是姚夫人的喪儀進了府，大小姐見府里沒有奠儀發難侯爺，侯爺這才派小的來尋羅總管。”

這都是什么事，吳全是真的憋屈，別家主子爺身邊的貼身小廝，出去一趟哪個不是被人供著，誰敢這樣和他們說話。

也就只有他，一個管事賬房都能支使欺負他，只盼這位大小姐不是個繡花枕頭，真能拿出些手段治治這些狗東西，他是真希望崔姨娘這個大樹倒下去。

“前頭帶路。”羅總管眼底閃過詫異吩咐道，計劃失敗了么？

二人一前一后來到大廳，就見大小姐和侯爺相背而站，一個低頭看繡鞋，一個望天數飛鳥。

“奴才羅貴拜見侯爺大小姐。”羅貴對這個大小姐還摸不著路數，低調的恭敬行禮。

楚雙城看向來人，前世因她是閨閣女子，幾乎沒有和他打過交道，出事后更沒機會見到此人，此時細看倒和印象中有些不同，雖然留著胡子倒比他爹楚侯爺還顯得幾分儒雅。

羅貴？當真奇怪，這般相貌竟配了如此俗氣的名字。

楚雙城掃過羅貴便不再看他，直直的望向已經轉過身的楚侯爺。

那眼神分明沒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卻讓楚延禮心底五味交雜。

有時候他感覺這血脈聯系當真奇妙，就如同此時，他的這個長女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就是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嗯的一聲算是回了羅貴的請安。

“為何府里還未準備夫人的喪儀，你這個總管還想不想做了？”楚延禮拿出侯爺的氣勢問道。

這個女兒總讓他感覺他們是毫無干系的陌生人，在她面前他總是想讓她看到自己最威風的一面，真是怪異。

羅貴打這位大小姐掃過他那眼就渾身發凜，再看侯爺的表現便知道該用什么態度了。

“回侯爺，是奴才辦事不周，因榮安堂那邊交代府里不能見白，奴才還當侯爺知道。”羅貴躬著腰說出實情。

楚延禮這會有些騎虎難下，方才外面那番鬧騰定然已傳進了宮里，最開始不進府他還有理由府里不掛白，可如今進來了，正二品的誥命夫人沒有喪儀，那就是在打皇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