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捧著藥碗的手緊了緊，她明白杜鵑的意思，嘆了口氣，她一個奴婢又能做些什么呢，無奈的看向翡翠。

“嗯，我曉得這里面的厲害，你放心。”畫眉扯了扯嘴角笑道，轉(zhuǎn)身向屋里走去。

杜鵑著實為畫眉擔(dān)心，從姚夫人被趕出去的那天起，這府里的風(fēng)向就已經(jīng)變了。

這一年來，崔姨娘借著管家之便，大張旗鼓的把忠于姚夫人的老人全都換成她的心腹，他人但凡有所抵抗，第二天全家老小都會被發(fā)賣出府。

至于她們這種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崔姨娘眼下還不敢把手伸的太長。

可昨個也不知怎地，崔姨娘請過安之后，老夫人就讓她們對外宣稱她得了重病，還道是因為姚夫人太過晦氣，絕不讓她進(jìn)府發(fā)喪。

杜鵑挑眉看向高高升起的日頭，這個時辰應(yīng)該到了吧……

門外看熱鬧的早已等的有些急躁，混沌攤擠滿了沒吃早飯的人，賣餛飩的巧娘一邊招呼著來往的客人，一邊潑辣的催在里面做餛飩的兒子。

“這人到底還來不來，俺都吃了三碗了，老板娘再來一碗。”一個肩膀上搭著毛巾的漢子舉著碗含糊不清的道。

這時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婦人插話道：“聽說昨晚山上侯府二小姐的閨房進(jìn)賊了。”

她這話一出，堪比在人群里丟了一個驚雷，眾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禁聲，支起耳朵等待下文。

杜唯和秦川存放好東西之后，也混在人堆里，此時聽她們紛紛譴責(zé)賊人的狗膽包天，又八卦侯府二小姐和賊人的風(fēng)流韻事，秦川和杜唯的眼中閃過玩味。

誰能想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小姐所謀劃的呢。

這時不知誰嚷嚷一聲，“進(jìn)城了，進(jìn)城了”，眾人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你推我擠的就想站在最前排。

“哎呦，誰踩我腳了——”

推攘人群里不時傳來類似的抱怨，好在總算讓出了還算寬敞的主路。

秦川和杜唯趁機走到侯府門前的那座鎮(zhèn)宅的獅子之下，旁邊還有一個早于他們到那的牛鼻子道士。

就見他打著羽毛扇坐在卦攤之后，旁邊立著一面寫有“不準(zhǔn)不要錢”的豎旗招牌，桌上擺放著簽筒紙筆等問卜的行頭，此刻他正兩眼冒精光的上下打量著杜唯。

“嘿，貧道觀小兄弟天庭飽滿出身不凡，又是紫氣罩身將來定有一番造化，”道士把他那招牌往兄弟二人眼前一杵，嘿嘿笑道：“小兄弟，要不要算上一卦！”那鼻下的兩撇胡子隨著動作還抖了一抖。

秦川眉頭緊皺，伸手把杜唯提溜到身前，用高大的體格擋住這青袍道士無禮的視線，“不算。”秦川冷哼一聲，這些算命的道士最是不安好心，只顧攔著糾纏不休的道士，他卻沒有看到杜唯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

從棲云山緩慢而來的隊伍里，楚雙城臉色黑黃憔悴，干裂起皮的唇緊緊地抿著，這番打扮成功的遮住了原本的面貌，半夏和從霜因是家奴沒法在她身邊伺候，只能和錢嬤嬤她們墜在隊尾緩步跟著。

這一路上她都在抽絲剝繭的思量暗算她的那個人會是哪方的勢力，不知不覺的就已經(jīng)到了永安城樓之下，太陽斜斜地掛在城墻上有些刺目。

楚雙城瞇著眼看向這座象征著天子權(quán)威的城門，碩大的門釘均勻的分布在朱紅色的大門之上，金光燦燦的仿佛那年的刀光劍影依舊還在眼前。

那晚火光漫天，到處都是馬鳴廝殺聲，眼前的這座城門也早已被叛軍攻成了破壁殘垣，哪有今日這般的恢宏壯闊。

“裴景淵——”楚雙城呢喃著這個名字，眼底陡然一片森涼。

當(dāng)初她不明就里信了他皇城將破的鬼話，糊里糊涂跟著他從破了洞的城墻一路北上逃到了北辰國……

守門的侍衛(wèi)早就得了消息，不待楚侯爺讓人拿出印信，大手一揮示意放行。

疲乏的隊伍繼續(xù)啟程，隊伍后面拉著黑布箱子的兩個青衣小廝捏著鼻子忍不住的低聲抱怨。

“這箱子什么怪味臭死了，姚家就活該死絕，成了牌位還這么惡心人。”

楚雙城跨過城門走在青石路面上，這才有了重回人間的真實感。

這是天啟國皇城的主路永安大道，三丈余寬的地面全被青灰的方磚覆蓋，寬闊亮堂。

路兩旁的商鋪鱗次櫛比錯落有序，珍寶閣、廣福齋、金源當(dāng)鋪、鯤梧酒樓，還有，楚雙城眼神微閃，還有廣源銀樓……

楚雙城一間間地掃過，在姚家還未遭難她還是正宗的嫡小姐時，她最愿意跟著小舅舅和母親巡視鋪子。

這里的商鋪有多少家原本該是姚家的，又有多少該是她母親的嫁妝，她了如指掌，看著空蕩蕩的皇城大街，楚雙城嘴角微勾。

看來錢嬤嬤和魏婆子把她的命令執(zhí)行的很徹底，她讓她們一路大張旗鼓的報喪，逢人詢問便言辭閃躲，只隱晦的暗示府里的貓膩，這人啊，都是好奇的。

待經(jīng)過鯤梧酒樓時，楚雙城忽然察覺有一道凌厲的視線掃過她的頭頂，那毛骨悚然的感覺很是熟悉，楚雙城克制不去抬頭，握緊袖中的手指。

在城外她只顧著找到那人卻忘了自己還只是個還未及笄的黃毛丫頭，這世上人外有人今后決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樓上的暗窗打開，陸英瞧著皺眉的鳳隱不解的問道：“主子，這是楚侯府的，她們頭上都罩著白布，您能瞧出什么？”

鳳隱薄唇緊抿，方才一個念頭滑過，反應(yīng)過來時就已打開了窗。

……

樓下的人漸漸地遠(yuǎn)了蹤跡，崔姨娘錯身跟在楚延禮的身后，看著空蕩蕩的大街心生疑惑，旁邊的鋪子也都開著，路上還有零星的幾個路人，不像是官府凈街的手法，她們只是一天不在難道除了什么大事？

“真是可惜，”崔姨娘暗嘆，她可是給這母女準(zhǔn)備了一份大禮，如今路上沒人真是浪費了她的一番心計。

轉(zhuǎn)身去瞧跟在昀兒身后的病秧子，就見她一步三咳，這半死不活的樣她還真怕下手重了會過早的整死這個小賤種。

崔姨娘陰毒的勾起唇角，她要留著這肺癆鬼的命，將來給她配一個快進(jìn)棺材的瘸腿鰥夫！越過她又看向隊伍后面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