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年皇帝
- 鳳隱雙城
- 步自語
- 2148字
- 2019-08-13 23:25:20
與低調的車身有所不同,也不知道是什么技藝,車內的空間竟然十分的寬敞,上下左右的廂身,都被質地堅硬的鎢鐵牢牢地覆蓋,再鋒利的弓箭也別妄想可以穿透它。
正中間的小幾上擺放了一張金絲楠木所做的棋盤,黑白廝殺勝敗一目了然。
就見那棋局,白子已被黑子圍成困獸,而黑子卻并不急著吃掉它,反倒像貓捉老鼠,只是享受這種戲耍他人生死的快意。
稀有墨玉和漢白玉所做的圓潤棋子,分別被捏在一跪一坐的兩人之手。
執黑子的少年二十少許,單腿躬坐在整張的白狐貍皮上,身穿游龍常服面如冠玉,帶著明黃扳指的手指搓著掌心的幾粒棋子,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另一位留著髯須,身穿青袍氣勢威嚴卻不張揚的中年男人,此刻跪坐在地,愁眉苦臉的抓著白子隨意地按在看不懂的空格,眼尾還不時地瞥向車外。
黑子緊跟著“啪嗒”落下,久等不見對面之人落子,少年端起特供的銀毫,用茶蓋“鐺”地敲了下案幾。
“愛卿,該你了。”聲音懶散透著高高在上的威嚴。
說話之人正是天啟國的少年皇帝容欽。
中年人舉著白子為難的看著棋盤不知該從哪突圍,最終還是把棋子小心的放回棋盒,跪好請罪道:
“陛下,微臣一介行伍莽夫,哪里懂得這些腦力消遣,陛下您就饒過微臣吧,且今日這般混亂,陛下您金貴之軀不該來此啊。”
說話之人嗓門粗咧,正是京兆尹孫元柏孫大人。
容欽端起茶盞低頭品了一口,視線卻在觀察身前之人的反應,散漫地道:“宮中太過憋悶,朕出來透透氣,何況這里還有愛卿守著,有你在,朕很放心。”
孫元柏眼底有什么飛快地閃過,膝行后退忙膽戰心驚的伏地磕頭,“陛下如此賞識微臣,微臣惶恐不已,臣下能有今日全賴陛下的信重和恩賜,臣定當唯陛下馬首是瞻,鞠躬盡瘁。”
一番上表忠心的肺腑之言,也不管惡不惡心脫口就出,暗自慶幸還好夫人教的好,這小皇帝的心眼比他老子還多,不愧是把太子都能拉下馬的人,孫元柏心中思量,看來他必須要找個機會主動卸任才行。
見地上之人誠惶誠恐的磕頭,容欽目露滿意,把手上繪著五爪金龍的茶盞往身側稍移,旁邊伺候的安福來拂塵一甩,眼疾手快的接過,又取出半干的椒絲帕子遞給他。
“陛下!”安福來低眉順眼的道,肥碩的身軀半躬著,在腰腹間堆疊出一圈的贅肉。
容欽仔細的擦過每一根手指,意味深長的審視這位京兆尹。
父皇駕崩之前曾經囑咐過他此人可用,但誰也不能保證,多年的權勢熏陶會不會讓眼前之人有了別的心思。
好在他獨來獨往并不拉幫結派,父皇在他府里埋的暗樁目前也沒有傳來什么可疑的消息,眼下他的根基太弱,還不能大動干戈換上他的心腹,容欽收回心神。
“愛卿免禮,朕自是信你的,否則,朕如何會把這京輜重地交與你來守護?”容欽抬手言情切切的道。
“當當——”
這時車廂上傳來悶頓的敲擊聲,孫元柏知道這是探子有事來報,一番請示后下車聽稟。
僵硬的挪下馬車之后,孫元柏深呼口氣,“嘶”,他的膝蓋里此時一片刺痛,“不愧是專用在刀刃上的鎢鐵,”孫元柏暗贊道。
身穿布衣的探子上前拱手稟報道:“大人,人就在三里之外。”
“知道了。”孫元柏揮退他,眼尾瞥向身后藏青色的門簾。
這小皇帝打的什么主意他是知道的,無非就是來瞧瞧世人對姚家遺脈的態度,還是心虛啊。
直到腿上的寒意稍退,這才轉身走到馬車前,右腿方要抬起,驀然想到家中的夫人,孫元柏眼神閃了閃,頓腳只在簾外拱手悄聲道:
“陛下,楚侯爺他們大約還有一炷香的時辰就到了。”
容欽聽后把手中的帕子扔給旁邊的安福來,讓他一并把棋盤撤下去,從身后的暗格取出一摞未批復的奏折。
“萬歲,奴才瞧這陣勢,定當會有一出大戲,在宮里可瞧不著這么大的熱鬧,老奴可是沾了陛下的福嘍!”安福來熟練的挽袖研墨,之后又諂媚地把沾了殷紅朱砂的筆遞給他,狗腿的道。
“你這老滑頭,什么陣仗沒見過,那李家的供奉拿的少了?”容欽意有所指地道。
安福來卻沒像孫大人那樣被嚇得跪地,他攏了攏懷里的拂塵,躬著腰笑道:
“呵呵,陛下又拿老奴尋開心,那李家給的,奴才可是半點沒動的就擱在床底下了,您若是想要,老奴回頭就搬來讓您瞧瞧!”
容欽冷哼一聲拿眼挑他,打開奏折又道:“回頭把庫房里那支新進貢的東珠簪子給李昭儀送去,知道該怎么說?”
“陛下放心,老奴什么時候給您辦砸過。”安福來胸有成竹的道,一張白胖的臉笑成了彌勒佛。
就連先帝都不知道,他一直支持的是當時誰都沒放眼里的五皇子,能在寸土都埋著冤魂的皇宮平步青云,他靠的就是這雙從沒出過錯的招子。
那年冬天他意外的發現,當時滿臉純善的五皇子,竟然設計讓皇后的嫡子掉下假山直接摔成癡兒。
而那時的陛下,還不到十歲,直到后來又拉下成為太子的庶長子……
容欽看他眼里陰晴不定,只當他還在想著昭儀宮的事,拿起奏則細看。
與府外恍若集市的熱鬧不同,侯府楚老太太居住的榮安堂里一片靜謐,丫鬟畫眉從廚房里端著一碗苦味濃郁的藥湯子緩步走來。
繞過回廊方要進屋,就見端著空碗的杜鵑挑開珍珠簾子,悄悄的把她拽到一邊,“如何,可歇息了?”畫眉指著榮安堂小聲的問她。
“上好的金絲燕窩一滴都不剩,這會正打盹呢。”杜鵑抖著空碗朝屋里努嘴,嗓音清靈的道。
畫眉蹙著她那遠黛的柳葉眉,不安的道:“老夫人這是鐵了心的要讓夫人和大小姐難堪啊。”
她只為姚夫人感到不平,這藥是按太醫的方子配的,那都是夫人嫁妝里的上等藥材,可老夫人竟然……
杜鵑看她這樣,只能拍著她的胳膊,好心的提醒道:“行了,我說畫眉,你也別唉聲嘆氣了,這藥再如何貴重,該潑還是得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