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拘星陣(求收藏 推薦)
- 鳳隱雙城
- 步自語
- 3751字
- 2019-05-06 14:55:32
月明星稀,一座巍峨高聳山峰之上,衣衫襤褸的璇璣伸手進褲,撓了撓發癢的股溝。
對面虛云和尚身披袈裟腦袋锃亮,雙目緊閉仍在掐指推算,璇璣猥瑣一笑,搓搓手指向他彈去,見虛云仍沒反應,氣急敗壞大聲嚷道:“老禿驢,到底是不是今天,怎么還沒動靜?”
不怪璇璣煩躁氣悶。
十年前璇璣和虛云擲卦得出七殺星移位,天下將因他而起戰亂,以至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但若能引天狼星牽制,可平衡七殺星暴虐戾氣,還山河寧靜。
如今七殺星就要到達命宮,刀兵之禍也越來越近,可天狼星依舊沒影。
七日前正在按卦象尋徒的璇璣,被這和尚騙到此處,說天狼星即將出現,但是需他擺陣,助虛云施法引天狼入局。
拘星陣已擺好多日,一只毛發黑亮石貂在陣中竄來竄去,璇璣如今耐心早失,更懶得像往日般趕它出去。
看虛云動也不動,璇璣十分懷疑這和尚不是要施法,而是要圓寂。
伸出那根味道手指悄悄放至虛云鼻下……
忽然,虛云雙眼猛睜振聲大喝。
“來了!快快入陣。”
璇璣受驚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剛剛就位就見天狼星光驟亮,七殺似感到危機般,瞬時,狂風大作黑云閉月云層扭曲成漩,七殺天狼你爭我奪絞殺一團,萬千星辰被牽動似百舸爭流忽明忽暗忽沉忽現。
眼看決出勝負,關鍵時刻,卻聽虛云破口大罵:“璇璣,你個老王八蛋,你的小畜生在干什么?”
璇璣被罵感到莫名其妙,瞥眼陣中只覺目眥欲裂差點沒撅過氣。
只見那只石貂正抱著陣眼嬉弄…
牽一發而動全身,再抬首,天機已變,天狼七殺之間突然出現一顆異星,二星竟被此子壓的光暉暗淡。
虛云不敢置信地看著異星,梗了許久才艱難地吐出。
“破軍。”
至此七殺天狼破軍成三足鼎立之局,待虛云欲查探這顆異星具體方位,云層再起,三星竟都隱入云后不見蹤影。
虛云看了一眼還在追抱著陣眼不松爪到處亂逃石貂的璇璣,額角青筋鼓起。
快速轉動佛珠默念清心咒,半晌才無奈道:“哎,天意,天意,天意不可違啊。”
那邊璇璣捏著石貂后脖頸,面帶假笑小步地挪向虛云:“咳,大師,那什么,這畜生捉來了,您看是扒皮還是抽筋?”
虛云摸了摸石貂油光順滑的皮毛,看著璇璣諂媚的臉意有所指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它是個沒有靈智的蠢物,還是饒了它罷。”
聽到虛云指桑罵槐璇璣這棵老槐樹也不在意,瞄著虛云眼下突然冒出的黑痣,差點沒憋住笑。
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掩飾失態后一本正經地道:“本谷主還要去尋徒,事既然辦完,就不多待了,”
似又想到什么,掐著還在死命掙扎的貂兒心虛地朝天努努嘴,“成了么?”
虛云瞧他努嘴的猥瑣樣,雙手合十閉目嘆息,為何命運偏偏安排他們成為師兄弟,抬頭瞧了眼漫天的繁星,又恢復高深莫測的神棍模樣。
“時也,命也。”說完再不肯多漏一句,繼而轉身虛影晃去。
璇璣沒得到答案,怨念的瞪著懷里的惹禍精,“和那臭小子一樣。”說完也施展輕功向山下飄去。
隱約還能聽到虛云破口大罵——璇璣你個糞坑出來的。
……
天啟國棲云寺的廂房中,楚雙城第三次睜眼,顧不得上一世毒酒發作絞痛余韻,眼底全然驚濤駭浪。
頭頂是悶青色的帳子,身上蓋得是豆綠色的棉被,這是什么情況,她沒死成,裴景淵又把她救回來了?
口渴的掀開被子想下去,驀然頓住,她的手,楚雙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雖然有些瘦小卻干凈無瑕,楚雙城的眼睛猛地瞪大——這不是她的手。
無措的只著中衣奔向梳妝鏡前,腳步因突然的頭暈有些踉蹌。
“咚…咚…咚,”她能感到心跳在急速加快。
摒住呼吸走到鏡前,昏暗的銅鏡映照著一位膚色稚嫩蒼白,頭纏透血白巾,眼神因迷茫而有些呆愣的少女。
“少女?”
楚雙城撫過這張熟悉到陌生的容顏,鏡中之人也在模仿她的動作,從娟秀卻滄桑的眉眼,到俊俏高挺的鼻,再到精致卻起著干皮微微顫抖的唇,鏡中少女蹙眉,聽說人死前會回顧從生到死的一切,她這是快斷氣了?
不然為何會看到十三歲的她,天啟國元啟三年三月初五,她因腳滑從臺階摔下昏迷不醒,母親姚氏即將去世那一晚,也是她作為冰清玉潔嫡女的最后一天。
轉身逡巡著她曾經住了六年的囚牢,瑩瑩點點的燭光下,是一張漆黑帶著裂紋辨不出材質的木桌,桌上擺著一套瓷白茶具,和一本四指厚的醫術,還有兩條路邊茶攤獨有的長凳。
房內除了幾個裝衣物的檀木箱籠,竟再沒一件裝飾物,是了,不會錯,除了她醒了這點所有的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
這佛家的輪回果真玄妙,楚雙城緩慢的重新躺回床榻閉上眼,雙手攏于腹部,等待再睜眼時轉換到未知的場景。
“悶青到想燒掉的床帳。”
“印著面無表情人臉的銅鏡。”
“門外不時傳來的聊天聲。”
……多次睜眼還是一樣。
楚雙城翻身用被子捂住頭錘著枕頭壓抑的大笑又大哭,“呵呵呵…哈哈…,”被子止不住的顫動,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理清心中那些亂糟糟的情緒。
“刷”
被子突然被人掀翻在地。
楚雙城起身單腳拄著床沿,另一條耷拉在腳踏,托著腮瞪著窗外漆黑的天色呲呲發笑。
半晌又邪惡地舔了舔干澀的唇,貝齒微張,沙啞而幽森的嗓音在昏暗的臥房內盤旋回蕩。
“我,回來了……。”
光腳走至門前,珠圓玉潤的腳趾在地面留下涼薄的溫度,她前生最內疚的便是因她昏迷,竟錯過與母親的最后一面,之后又因悲痛昏厥不醒,才會讓侯府中的豺狼設計個正著。
楚雙城雙眼微瞇,這一日是她整個凄慘命運的開端,想到母親姚氏,楚雙城揚聲大喝。
“來人。”
屋外臺階上,同穿嫩綠婢女服的半夏正雙手托著她那胖嘟嘟的臉,對月荷絮絮叨叨的抱怨。
“夫人病危,小姐又昏迷不醒,這一年來,府里竟無一人前來探望,”半夏打個哈欠又道:“虧得咱們小姐還是嫡長女,這也太薄情了些。”
月荷雙手抱膝盯著腳面上的黃蕊睡蓮,全然聽不進她的半點絮叨。
此刻她正糾結她藏在枕頭下的那枚瑪瑙鐲子,還有崔姨娘許給她的承諾,聽半夏嘰嘰喳喳又要說,擰著眉煩躁打斷她,“別說了,咱們做奴婢的只聽主子吩咐就是了。”
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木門,心中猶豫。
半夏聽月荷這樣說蹙眉方要反駁她,就聽屋內楚雙城大聲喚人,小丫鬟眼中冒光驚喜地拍手跳了起來,“呀,太好了,小姐醒了!”也顧不得拉上月荷連忙推門沖了進去。
月荷眼神微閃,也后腳跟過去,可還沒等她進門就覺腳上一痛。
“哎呦,”
半夏捂著頭倒退半步踩到身后月荷的繡鞋,抬頭就見她家小姐居然被她撞得連連倒退,頓時呆傻的張大嘴。
啊……該死的,她做了什么?
“小,小姐,”半夏舌頭打結,一向話癆的她失措到竟不知該說什么,依小姐對她的厭惡,她會不會被趕出去?
“咳……咳咳……你是想撞死我,”楚雙城直至退到桌前才停下,單手撐著桌沿,捂著發麻的胸口調侃她。
這個毛躁的小丫頭,看著她此刻被嚇得煞白的臉,楚雙城眼含熱淚又生生忍住,這是前世替她去死的半夏,是被崔姨娘命人在她面前活活杖斃的半夏啊。
她至今尤記得崩在她唇上滾燙的血,那是她午夜驚醒的愧疚和夢魘,但如今她就生動的活在她的眼前,可以說話,可以撞的她趔趄。
“無礙,”楚雙城和顏悅色的寬慰她,全然沒有半分責備之意。
半夏瞪大水靈靈的眼睛才反應過來,自責的跪下哇的一聲哭出來,天吶,她把小姐的腦子撞壞了……
“小姐……嗝……奴婢不是故意的,嗝……。”
楚雙城看著自責到哽咽的半夏,就是這么個心思簡單的人,在證據確鑿所有人都等著看她自盡的時候,她居然跳出來為她證明清白,卻被崔姨娘誣陷為同謀。
而月荷呢,楚雙城瞧著畢恭畢敬低頭站在半夏身后的她,如同此時,不言不語。
“行了,起來吧,沒怪罪你,去給你家小姐我倒杯水,剛醒來渴得很。”只當沒瞧見月荷眼底閃過的訝然,楚雙城一把拉起身量比她還高的半夏,輕聲吩咐道。
半夏手忙腳亂的倒好,楚雙城接過抿了一口,好像是隔夜茶,那微蹙的眉頭仿佛只是他人的錯覺,楚雙城整杯喝下。
冰涼苦澀的茶水讓五臟六腑都在顫抖,也讓她更加清醒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好看的手指摩挲著杯沿,轉頭吩咐月荷,“你去打盆水,半夏留下伺候,”語氣冷漠無情。
“愣著作甚?”見她不動彈楚雙城凜聲喝到。
月荷正怨恨的盯著腳上的烏黑鞋印,聞言沒想到一向對她和顏悅色的大小姐居然這樣對她說話。
難道她的小動作被發現了,不對,那時她還在昏迷,半夏這蠢貨也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時想不明白有些心虛的只好退下。
待月荷出去后,楚雙城就見半夏歪著頭傻笑,疑惑的問她:“傻笑什么?”
半夏此時心中歡喜,小姐非但沒責備她還留她伺候,聽她如此問,頓時眉開眼笑的回道:“奴婢開心小姐的病好了,也開心小姐不怪半夏。”
久久不見楚雙城回話,半夏疑惑的抬頭,這一看頓時驚慌,急忙從床鋪里翻出一套淡色棉服,“小姐您也真是的,如今倒春寒,夫人還病著,您若再凍著了該如何是好。”
伺候著穿好衣服,見她居然還光著腳又氣急敗壞的找來繡鞋。
楚雙城看她忙前忙后,只覺心底暖如八月朝陽,萬丈光芒穿透她全身每一個陰暗結冰的角落,心疼的攔住她,“放那吧,我自己穿。”半夏勸阻不得只好哼哼唧唧的妥協。
這時月荷端著銅盆進來,楚雙城又與往日無異的和顏悅色的問她:“母親那邊誰在伺候?”說著上前撩了撩水溫,眼神微瞇。
月荷正思量楚雙城對她改變態度的原因,這會聽到問話急忙道:“回小姐,是柳嬤嬤。”眼神閃了閃,看來真是傷了腦子,這驕小姐的脾氣時好時壞。
楚雙城扯掉額頭上白布扔在地上,這柳嬤嬤是母親的陪嫁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嬤嬤,有她在也能放心,就著涼水隨便抹了下臉便吩咐道:“去母親那,”說罷疾步向外走去。
清涼的月色灑在疾行的幾人身上,楚雙城行至姚氏門前停住,閉上眼攥緊手指。
“小姐?”
楚雙城被半夏喚回心神,輕輕推開房門,藥味霉味混雜香火味撲面而來。
待適應屋內昏暗光線看清一切,楚雙城目眥欲裂。
“放肆,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