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地中，兩名少女執劍對立，四周屹立著白皚皚的雪山冰峰。

萬里無云的淡藍蒼穹穿頂似的籠罩著大地，一切都沉靜在無風的恬靜和明朗的嚴寒中。

“接招罷!”

穿著一件素白色長錦衣的女子先輕靈地開口，沁柔地嗓音似水如歌，清澈動聽，語氣里漾出幾分調皮和自信。

明媚、泛若秋水的眸子投射出點點笑意，她翻轉劍柄，劍在手上轉了一圈后隨之直指對面的人。

對面著淺紫羅裙的少女輕眨似畫眉眼，嬉笑相迎。

“奉陪到底!”她聲如黃鶯出谷，婉轉悠揚。

但見白衣揮舞起長劍，如靈蛇出洞般霎時穿梭過來繞身而上，紫衣急忙聚氣發動內功，運劍擋了幾招。

隨之她旋身而下，來了一記掃堂腿同時刺出一劍，欲將攻擊這地蛇的七寸要害。

雪花四下飛濺，地上露現一圈濕泥。

白衣則化為火鳳騰身而起，巧妙地躲過這一腳，順勢噴吐一道焰火直直地劈下來遏制住對方的襲擊。

兩人見招拆招，見破綻發勢，你來我往地打了幾十個回合。

久戰勞心費力，紫衣漸顯不敵，氣勢慢慢弱下來。兩人迎面重重一擊，回力逼轉擦身而過后，各往后滑了幾丈遠。

她將劍往雪里一插，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轉過身來嬌弱發聲。

“月兒...我不同你打了...從小到大你都比我厲害...從小到大我...都沒贏過你...”

“那好，今天就到這兒罷。”

古月收劍回鞘，遂去攙朱挽的細臂。

“你呀，劍術與我不相上下，就是差些耐性...”

“以后再慢慢練...”朱挽撒嬌輕笑道。

……

一個甜暖溫柔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月兒，小挽，別練了!師父讓我來喊你們回去吃午齋!”

不知何時朱雪立在遠處的巖石旁，遙遙地朝她們招手喊叫著。

她眉清目秀，膚色潤白，似一朵出水芙蓉曳曳碧池之上。

一襲雅黃色廣袖散花裙襯得朱雪體態婀娜，如此倩影在這蒼涼的冬景里顯得明亮醉人、生氣蓬勃。

“小挽，近來天氣寒涼，明日咱們去泡溫泉罷?祛祛體內的寒氣。”古月彎著眉眼提議道。

朱挽一聽隨即愉悅地和聲。

“好啊！去哪個呢？是恕千峰的浮夢泉還是常去的斷巖峰的天沐泉?還是……”

“都不是喔。”古月不懷好意地笑笑，接道，“這次咱們去天無門后山的那個。”

“你說的可是乾南山上最大的溫泉——幽仙泉?”朱挽訝聲道。

“正是。”

“師父不是交代過，說那幽仙泉雖養生御體的功效最佳，但它太大，且泉水深淺不一。深處極深，淺處極淺，若要去那兒，恐怕不太安全。”

“咱們當心些就好，不會出什么意外的。”

……

朱挽默不作聲。

“哎、好想看一看、泡一泡這乾南山上最好的溫泉，也不曉得與其他幾處泉水有何差異?你要實在不愿去那我一人去嘍?”

古月調笑著朱挽，她每次都是這樣，不管做什么都憂前思后，但她內心還是想做的，只要稍稍刺激一下她就會變得干脆果斷些。

“誰說我不愿去？那就這樣說好了明日……”朱挽連忙反駁道。

古月憋著不讓自己笑出來，得逞了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何她料想的一樣，她太了解小挽的性子了。

小挽同她一樣也很調皮不受拘謹，就是差個帶頭的，而她恰好就是那個帶頭的，從小到大拖著小挽做了不少好事。

捅松樹上的馬蜂窩被蟄滿臉包、搗蛇洞差點被咬、把師父收藏的心愛畫作撕扯、捉弄許多福和其他空山派的弟子……

每回犯了錯仰源質問的時候，古月就出來包攬罪責，說是自己強迫小挽同她一起去做的，朱挽就順勢躲到師姐的身后。

兩個丫頭一起搗蛋、一起罰站、一起廝混了這么多年，轉瞬她們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們在后邊嘀嘀咕咕地說什么呢？走快一點!別讓大家等得太久了。”

一路上古月和朱挽打笑著、拖拖拉拉地走著，走在前面的朱雪再次柔聲催促了一遍。

對于她的這兩個俏皮、孩子氣的妹妹，她總是管也管不住，氣也氣不來。

“要帶上阿姐么？”聽到朱雪的聲音，朱挽詢道。

“就不帶雪兒了罷，她應該不會去的。”

“也是，阿姐最聽師父的話了，師父嚴令禁止做的事情，她定然不會做。”

“她是怕師父責罰么？”古月笑問。

“阿姐只是比較懂事。”

“是啊，雪兒最叫師父省心了，不像咱倆個，不知給師父添了多少憂心煩擾呢？”古月點一下朱挽的鼻尖。

“都是你給我帶的死月兒!”

兩個又互掐了一陣。

“那就這樣定了，就咱二人，也不問雪兒的意見了。我怕她知道這事兒去告訴師父，到時候咱們也去不成了。”

古月與朱挽一拍即合。

翌日午后，兩人偷偷摸摸地上了天無門的后山。

“哇!不愧是乾南山上最有名氣的溫泉!”古月拍著朱挽的肩由然感慨道。

她拍的人也發出陣陣驚嘆。

一面明鏡似的泉水赫然出現在眼前。

泉身猶如巨大的玉盤，泉水清澈碧綠，溫潤細膩，縹緲、輕薄、綿柔的白煙水霧氤氳在這面明鏡上。

四周圍了一片梅林，正值紅梅怒放的季節，飄零的花瓣有的落在泥土上，有的散落在碧泉中。

古月和朱挽沉陷在此番美景中久久回不過神。

不知何時，灰蒙蒙的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

瑩白晶透的雪花飄至梅林間，一片一片覆在紅梅上，似想遮住它的艷。

白雪飄至碧泉里慢慢融化，與這面溫潤的玉化為一體。

煙繚霧繞靜幽處，凡間仙境若此泉。

紅梅爭艷送暗香，白雪紛飛醉華年。

不愧名曰——幽仙泉!

古月與朱挽褪去身上衣物，只披一件薄紗。

泉水深淺不一，兩人選了沿岸水里一塊大磐石，踮著玉足慢慢浸入溫泉立在磐石上面，水面剛好沒到肩邊。

熱騰騰的水流擁抱、親吻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哪怕此時正值嚴冬，哪怕外面依舊是刺骨的寒冷，這樣的泉水卻可能模糊你的視線，讓你一時忘記冬天的溫度。

古月和朱挽感受著泡溫泉帶來的輕松和舒適，一泡就是兩個時辰。

正巧不巧，今日泡個溫泉也是人趕人。

遠處，兩抹人影正朝著梅林踏雪而來。

“瞧見梅林了，快到了。”

“今年的梅花開的真旺，上次咱們多會兒來的?”

“去年。”

“去年聽你的來這兒泡了溫泉，我體內的內力平穩不少，身體好像也更加強健了。”

“這幽仙泉極為養人，尤在這四九嚴冬來泡上一泡，對我等習武修行的人來說，可謂百利無一害。”

……

“月兒，我先上去了，你好了么？”

“我再泡一會。”

古月依依不舍地浸潤在這池溫暖里，她感到身心愉悅又放松，不待夠怎舍得出去?

“那我上去等你。”

朱挽輕然出水，上岸復衣。

兩抹身影走入梅林，他們欣然賞著梅花踱步至林子中央，看到眼前的一幕二人皆失了神。

仙霧繚繞的碧泉里，少女白紗裹香肩浮在水面，玉骨冰肌若隱若現。

白皙、細長的玉頸盡顯女子嫵媚。眸漾秋波，朱唇輕啟，她盈盈地笑著，撥動細臂捧起一片艷紅花瓣，再輕輕放入水面蕩開，漾起層層晶亮的漣漪。

飛揚的白雪落在她的肩上，她的手上，落在她長長的、濕潤的墨發上。

白雪紅梅落仙泉，美人浮水輕笑間。

她仿若來自天上的仙女，曼妙身姿落入人間，落入這如夢似醉的幽仙泉里。

朱挽剛剛著整好衣衫，見對面岸上突然來了人，驚慌道，“月月月、大大大、三三三...”

“小挽你怎么了？”

古月順著朱挽指著的方向望去，瞥見對面的萬云和易麟。

啊——

少女尖細亢亮的叫聲回蕩在梅林里。

她這么一叫，某大師兄和某三師兄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一左一右撇過頭去。

沒人注意二人臉上都飛現兩抹紅暈，卻又很快消失。

古月害羞得厲害，驚慌失措中想往水下躲，不料腳底踏空，整個人沉了下去。

“啊!救命啊!”

“大師兄!快救救月兒!我倆都不識水性!”朱挽被突然發生的意外嚇得破嗓大叫。

她落水了?

易麟心中一緊，沒等他反應過來萬云已縱身躍入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