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一詫，不覺放低了聲音。

“是、是誰啊?”

弟子彎了眉眼，咯咯地笑。

“沒想到師叔收的徒兒也這么八卦。”

他頓住，吊足了古月的胃口。

“大師兄所喜歡的人正是當朝輔國將軍顏長風的嫡長女，顏初晴。”

“……”

古月驚得半晌說不出話，她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朱挽臉上也掛著幾分落寞。

她懷里的衣服都要抱不穩了，“什、什么時候的事?”

“大師兄的父親萬清是當朝三品官員戶部尚書這你知道罷?”

“知道。”

“這萬家與顏家乃是世交，關系匪淺，萬大人與顏將軍又是摯友。”

“在大師兄五歲的時候，顏將軍喜得長女，便與萬家定了一樁娃娃親。”

“大師兄與顏姑娘還是青梅竹馬呢，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

娃娃親。

青梅竹馬。

一字一詞都重重地敲擊在古月的心頭，她聽的恍了神。

那弟子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語氣里滿是艷羨。

“傳聞這個顏姑娘生的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是普陽城里不可多得的美人!”

“現今芳齡十七，也不知二人何時成親，嘖嘖，大師兄真是好福氣!”

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一定很好罷。

能讓他傾心的必是絕世佳人!

……

古月覺得心一下就空了，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為什么在聽到這些之后她會胸口發悶，蔫蔫不樂?她不是應該為他感到高興么?

玄零殿外，站出兩個翩翩公子。

“月兒怎么來了?”易麟環抱雙臂，淺笑說道。

萬云含笑將目光投在底下白衣少女的身上，眼底暈起一絲暖意。

古月抬眼與他遙相對望，他遠遠地佇立在那里，仿佛是一道她永遠觸碰不到的光。

十年前的他，那個有著清澈眉眼的俊逸少年，“月兒，跟我走罷。”

那年那日孤墳旁，梨花間，他劃破冰層的暖語至今還蕩漾在她心底，在她的回憶里。

他溫暖的大手牽著她，帶她來到了乾南山，讓她有了一群師兄姐妹，讓她有了一個家。

眼底漸漸蒙上一層水霧，她昂首望了望碧藍、遼闊的天空，將這點兒自己都琢磨不透的心思隱藏好。

古月不再看他，落寞的低著頭朝長長的階梯上走去。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好像這樣就能與他靠的更近。

可是她明白，她永遠無法真正地靠近他。

她只是一個孤兒，只是空山派里一個小小的女弟子，她是那么的卑微和渺小。

而他是萬府的獨子，是乾南山的一把寶劍，他就是眾人里最耀眼的存在。

她于他，只能是仰望與崇拜。

靠的越近，她越覺雙腿虛軟無力。

“小挽，你和月兒此番是來...”

朱挽會意易麟一眼，指了指古月懷中，沒有答話。

古月走到萬云身前，竟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她怯怯地看向他。

眼前人比起十年前來脫去了幾分秀氣，變得更加俊朗、高大了，他的雙眸變得深邃、神秘……

只一眼，便若穿越萬年。

萬云看向面前臉色蒼白的她，一如既往的溫柔。

“月兒，你看起來面色不太好，是不舒服么？”

古月癡了一瞬，回過神淡淡回應。

“大、大師兄，我沒事，謝謝你上次救我性命!”

她兩手端起懷中的衣衫。

“你的外衫我上次忘還你了，我、我回去洗晾好了，今日給你送來。”

他輕笑。

“你是我師妹，以后不要同我講這么客氣的話了。”

師妹

古月心里咯噔一下。

萬云輕輕接過衣服。

“一件外衫而已，還勞煩你與小挽跑一趟，你們辛苦了。”

“不、不辛苦，那我們這便回——”

古月話音越來越低，她看著萬云的俊臉慢慢變得深紅，變得幽黑。

“月兒!”

萬云扔下衣服，一把抱住險些倒地的古月。

“她怎么啦？！”

“月兒沒事罷？”

易麟與朱挽焦急地詢問。

萬云摸了摸她白皙的額頭，沉聲道，“好燙，她燒得厲害，昏倒了。”

“怎么好端端的會這樣？”朱挽滿是擔憂。

萬云揣測道，“應是前兩日在幽仙泉受了風寒。”

月兒，你怎么這么傻？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他打橫抱起古月就往玄零殿里走。

夜色愈來愈深，殿外又飄起了雪花，寒風呼呼的刮著，不時漏一縷風進來。

萬云將窗欞關得更嚴實些，隨后走至床榻邊繼續守在古月的身旁。

桌上搖曳的燭光照亮一片昏黃，昏黃的光源映出她絕美的容顏。

她額前時有細汗冒出，萬云再擺一遍涼水，將面巾疊好放在她額上。

近距離的看著她秀雅的臉龐，萬云感嘆當年那個小丫頭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他的心底蕩起一層異樣的感覺，卻又不明白那是什么。

那日看到她落水他想都沒想便跳下去救人，今日見她昏倒他下意識的就去抱她。

他好像有點緊張她?

萬云正處于自我認知中，卻聞塌上人夢魘中低喚聲。

“娘親...娘親...不要離開月兒不要...”

她許是夢到幼年時的事了罷，已經一天了，這燒何時能退?

萬云心疼地抬手，欲幫她擦拭眼角的淚珠，觸到她的淚時，又聽古月淺喚一聲。

他不可置信地湊近耳朵又聽一遍，確是喚的大師兄。

月兒怎么會喚他?

莫不是夢見他了?

深深的幽仙泉底，古月慢慢地下沉，恐懼、窒息，這些感覺熟悉又陌生。

她盼著看到他，她盼著他能來救她，卻始終沒有出現他的身影。

她愈來愈害怕……

啊!

驚聲坐起，古月用力地喘著氣。

還好還好，還好是夢，差點死掉了!

“月兒，你沒事罷?”

古月聞聲，朝榻邊看去，木凳上坐著一個人。

“大師兄、你怎么在這?這是...”

“玄零殿，你還記得今日發生了什么嗎？”

古月有點迷糊。

“今日我...我...?”

“你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感染風寒發燒了都不知道，見你昏倒我就將你抱到這處了。”

他抱她進來的?

她微詫。

燭火暖人，翩翩公子在旁，迎上萬云溫柔的目光，古月的臉上漸泛起紅暈。

她極力地想壓制住，讓自己表現地自然些，可越是想掩飾越是暴露的明顯。

她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月兒，你夢到什么了?適才看你害怕得厲害。”萬云先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剛夢到、夢到我娘親了。”古月不免惆悵。

萬云摸摸她的頭，“你母親在天上保佑著你呢，不要太想她了。”

他眸光微閃，片刻后又問。

“還夢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