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枝長出了新的綠葉,植物的生機正在快速恢復,滿地青草。
春天又回來了,這個大地又展現出生機勃發樣貌,飛走的野鳥再次翱翔在天空之中。
已經下了很久的雨,植物的葉子沾滿水滴,不斷往下掉,泥土變得很粘稠,這樣的路并不好走,好在春天的雨并不大。
上一個冬天的時候大君帶著九黎族部落的戰士打勝以強悍著稱的天狼部落,雖然勝了,但是九黎族也遭受了很大的重創,但是幸好九黎族奪取了天狼部落的所有資源,很多天狼部落的族人也被九黎族部落吞并,所以九黎族損耗也不是很大。
在那之后,大君并未休養生息,而是再去攻克了好幾個規模比較小的部落。九黎族部落戰勝天狼部落的消息傳遍了中原部落,很多小部落根本不敢和九黎族部落對抗,只要見到手持黑劍的九黎族大君蚩尤立于陣前,很多部落都不戰而降。僅僅一個冬天,九黎族部落快速強大起來,實力超過了曾經稱霸東部部落的天狼部落,在實力上也許僅次于軒轅部落。
那是一把驚世的魔劍,它擁有魔王般的魔力,任何武器在魔劍的面前都不堪一擊。
曾有一個小部落不屈于九黎族部落的吞并,他們大君的青銅劍被蚩尤一劍劈斷,僅僅一劍,在中原所有部落中被奉為神之金屬的青銅扛不住黑劍一擊。
北方以軒轅部落和神農部落兩大部落為首的北部部落和東方的方頊部落也聽說了九黎族部落的這一把怪異的劍,但是并未真正見過真是面目,于是在中原部落中開始出現了一個傳言,這是一把天神賜下的神劍,擁有它可擁有天下王權。
王權是什么?就是相當于所有部落的大君,在北方的部落,他們的大君都稱為王而不是大君,天下的王權就是天下的王。
這是天神賜下的神物。
不過軒轅部落、神農部落和方頊部落這些大部落根本不信,沒來由的出現一把沒見過的黑色大劍就能打敗他們這些稱霸許久的大部落?任誰也不會相信。九黎族部落成長確實迅速,之前也只是一個小部落,但他的成長并非因為黑劍,因為那時候九黎族部落還沒有黑劍,更讓這些大部落們重視的是九黎族部落的大君,這位能讓九黎族部落迅速發展的大君。大部落們不能不關注他,他憑武力征服了很多部落,現在也能和各大部落持衡。他是一個很出色的大君。
但是就小部落來說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如果實力相當,他們可能也會更加關注蚩尤,可是現在九黎族部落是大部族,而他們還只是任人宰割的小部落,他們的大君不會承認自己比九黎族部落的大君差這么多,所以只能編造九黎族部落的強大是因為那把黑劍,天狼部落不就是敗于此嗎?這可以是一個好的緣由。
所以在小部落之間黑劍的傳聞越傳越神。
鮮花開滿了山谷,滿地都是紅色的小花,紅色的花散發醉人的迷香,不過在雨水的沖稀下消淡了很多。
這個山谷有點奇怪,因為這里的土地幾乎只長了這一種花朵,遠遠看去是紅色的世界。
狼行有點不適應,這樣的顏色讓他想起了在冬天殺人的地獄,他還清楚地記得他拿著長矛捅進天狼族戰士的身體,鮮血狂涌。
雖然過去了很久,但是狼行仍然經常做噩夢,夢中天狼部落戰士朝他砍來,那把大斧如大山般沉重。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么抵抗,于是只能任憑天狼部落戰士把他劈成兩半。失去一只手臂的老戰士問他為什么沒有勇氣和天狼部落戰士廝殺,為什么那么怯懦。夢中的狼行驚恐萬分,因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老戰士的手臂還如泉水般涌出鮮血。
醒來的狼行后背出了冷汗,他大口呼吸以平復自己的心情。
跟他一個帳子的族人還沒有醒來,天空仍是很黑暗。
天沒有亮。
他在部落中來回,漆黑的世界只有明月皎潔,他坐在祭臺上,就像雩厲一樣奇怪,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他在怨恨自己當時為什么那么懦弱,如果不是自己,老戰士也不會失去一只手臂,雖然自己有可能會死,但是死亡有什么可怕的,不過就是睡一覺而已。
可他就是害怕,害怕他會真的死了,也許對他還不錯的大君還能為他辦一次祭奠,但是他真的不想死,武器劈開身體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好痛。
那個被劈斷手臂的老戰士沒有死,也正是如此,狼行才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他不怕紅色,他怕太多的紅色。
這個山谷是雩厲帶他們來的,好像他很早就知道這個地方,而這個山谷長滿這樣的花草顯得極為奇怪,像是有人在這里種植。
但是他們想錯了,這里本身就是如此生長,花的種子落在地上,來年繼續發芽。
雩厲看見這些紅色的花朵,興奮得像個孩童,他奔跑起來,在花中狂舞。
狼行聞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他只聞過一次,但是他記住了。這是雩厲在鑄造魔劍時撒的那種黑色草屑的味道,味道很淡,應該是因為正在下雨,但他還是識別出來了。
雩厲的獸皮袋子里裝著的就是這種花草,他們巫師的秘密。
雩厲說過要戰勝北方的軒轅部落他需要很多的花草,那種花草能制造彌天大霧,讓人陷入大霧之中。現在看來就是這種花草了,這里有很多,應該足夠雩厲布置驚天的巫術。
戰士們跟隨雩厲走進山谷,不過被雩厲喝住,他讓戰士們拿東西捂住口鼻再進來。所有的戰士都不知道雩厲這樣做的目的,進個山谷需要什么掩住口鼻?這里只有這些花草,又沒有深山瘴氣。
只有狼行毫不猶豫照做了,他把獸皮包住口鼻,進入山谷,這樣他聞不到那種奇怪的味道了。
其他的戰士面面相覷,猶豫了一下還是都跟著做了,做完了這些雩厲才讓他們進入山谷。
狼行在途中詢問雩厲為什么要掩住口鼻,雖然他明白雩厲這樣說肯定有雩厲的理由,只是他還是不明白。
“這些紅色的花朵能產生毒氣,你們吸入會有危險。”雩厲拔掉一朵,放在鼻子前輕嗅。
狼行盯著雩厲看。他想說你說的話毫無說服力誒,你自己還吸了兩口,如果有毒的話你早就死了。
雩厲發現狼行在看自己,老皺的臉上展現柔和的笑容:“我已經習慣這種花朵的毒氣了,所以這對我沒有什么作用。”
狼行似懂非懂,繼續跟著其他戰士將這些花草連根拔起。
在狼行看來雩厲真的很奇怪,因為他每拔一棵都會仔細嗅嗅上面的氣味,而且臉部舒展,很像是很香的氣味,完全不像是毒氣。
不知怎地,狼行忽然糊里糊涂地扯掉裹住面部的獸皮,也許他覺得太悶了。
但是他想到一個問題,這東西怎么可能會有毒?之前不也是都聞過了嗎?哪里會有危險?雖然當初確實出現過奇怪的異象,可是后面一切都恢復了之后一切都完好無損,并沒有什么不適。
那么現在雩厲在擔心他們會中毒?這顯然說不過去。
很淡很淡的氣味進入狼行的鼻孔,這種氣味并不香,不過也說不上臭,就是有點不舒服。
沒過去多久,怪異的現象再次出現,就像是當初發現大君的身體在扭曲。
雩厲剛才沒注意狼行扯下了獸皮,直到看到他呆滯才發覺過來。他急忙地跑過去把獸皮拉起來裹住狼行的面部,神情緊張。
“不是說過要裹住口鼻嗎?這東西有毒,死了怎么辦?”雩厲破口大罵,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教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我我我……”一時間狼行不知道怎么回話,不斷地張口喔喔叫喊。
很少人能在雩厲面前露出窘態,因為根本沒人愿意聽雩厲說話,九黎族部落的族人基本上看到雩厲就扭頭走過,因為雩厲是個傻子,也可能是個瘋子。
但是狼行此刻像極了小孩子偷東西被大人抓住的緊張。
雩厲繼續回去使勁拔出花草,小心翼翼甩掉連在根部的泥土,下雨的泥土很粘稠,很難甩掉。
雩厲破天荒的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又濕又粘稠污濁的粘土里,“算了……”
狼行沒聽清。
“算了。”雩厲又重復這兩個字。
細雨落在他的頭發上,把本來就很邋遢的他像丟在雨水坑里爬起來。
狼行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什么算了?好像他現在什么也沒做啊,只有雩厲獨自一個人在發牢騷。怪不得族人都認為雩厲是個神經病,他總是說些做些族人都不能理解的事情,至少現在的狼行還不能理解。
“狼行,”雩厲叫住了他,“我老了,也許只有三四個冬天可以活了。”
雩厲說到這停了一下,抬頭去看狼行的眼睛。
狼行愣住了,還是沒能聽懂雩厲的意思。人當然會死,很多人甚至沒到雩厲這個年紀就死了,有的是追捕獵物時被獵物反撲致死,有的是突發疾病死去,能活到像雩厲這個年紀已經是幸運了。
所以雩厲會死狼行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他覺得奇怪的是雩厲為什么會突然說他自己會死。
“巫術是個神奇的東西,也是個平凡的東西。”雩厲說,“也許我可以教你巫術。”
狼行終于明白了,雩厲這是給自己善后,給九黎族留下一點東西。
雩厲是九黎族最后一個巫師,現如今沒能再有第二個,不過他老了,如果沒能有第二個九黎族就會徹底斷掉巫師這一個傳承。
巫術確實是個神奇的東西,它甚至能左右天地規則,不過就是少了一點,它好像不能殺人。雖然狼行不愿意殺人,但是不殺人部落就很難生存下去。
雩厲施展過很多次巫術,但是每一次都是都只是給人看看他手中莫名其妙出現的火焰,其他狼行都沒見過,而且只是讓人看不讓人摸,似乎只要是雩厲弄出來的東西都是他的寶貝,連火焰都是。但是狼行并沒有感受到雩厲手中的火焰的溫度,而且在雩厲的手中熊熊燃燒似乎也不會燒掉雩厲的手,這一種種都讓狼行懷疑巫術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任何殺傷手段。
那么巫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它看似是世界上最霸道的東西,可是有時候在人前也展現不出它的威力。
巫師們崇尚巫術,崇拜天神,越是這般詭異的東西越是得到巫師們的喜愛,而巫術是一種任何人都不能解釋的東西。
這讓狼行越來越想要了解巫師們的秘密,他想要解開巫術的起源。
但是他說這話還為時尚早,且不說他究竟能不能學會巫術,就算他學會也不見得就能解開巫術的秘密。巫術的知識浩大而磅礴,可不是學會了就能解開它的起源,就連兩鬢白發的雩厲研究了數十個冬天也沒能理解巫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雩厲曾經說過巫術很簡單,但是也很復雜,這是雩厲難得的在部落里說過的正常的一句話。可是仍然有很多人摸不著頭腦,簡單和復雜那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詞語,既然簡單,那又復雜在哪里?但是雩厲閉口不言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又開始瘋瘋癲癲。
巫術永遠是一個迷,當然,如果不是迷也不可能中原部落那么多人能學會巫術的只有那么寥寥幾個。
可是雩厲為什么要選他?難道他看起來在巫術這一方面很有天賦嗎?這個狼行不得而知,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什么地方擁有巫師的潛質。雩厲大可在部落里尋找能繼承雩厲巫術的族人,狼行看起來和普通的族人并無區別。
“可是……我并不會巫術。”狼行說。
“所以我這不是說要教你嘛,沒有人能一開始就會巫術,我也是學了很多個冬天才學會使用巫術。”雩厲變成了一個慈愛的老人。
狼行想了很久,他很想學巫術,可是他又怕自己學不會,這樣會浪費掉雩厲的時間。正如雩厲所說,他其實沒有多久可以活了,人的死亡別人也許看不見,但是自己總能知道什么時候死去,雩厲預見了自己的死亡。但是狼行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學會,如果能學會巫術自然是最好,可是學不會的話雩厲又死了怎么辦?雖然別的部落也有可能有巫師,可并不見得別的巫師會教九黎族的族人,巫術從不外傳。所以狼行想不通為什么雩厲不在部落里找個真正用有天賦的族人來教導,他狼行何德何能。
“為什么是我?部落里應該有比我更加有天賦的族人。”狼行問。他想知道這個。
“他們都太蠢了,永遠看不穿巫術的秘密,你可以的,只有你可以。”雩厲說抓住狼行的手臂。雩厲的力氣有些大,他覺得有點痛。
雩厲這么老了居然還有這么大的力氣,狼行有些驚訝。
“巫術……難嗎?”狼行試探著問。如果不難他可以試著學。
“難與不難關鍵在于你對巫術怎么理解,有時候你會覺得難,有時候你會覺得簡單。”雩厲再次丟出當初的答案。
在于自身的理解?這算是什么答案?還不如就直接說“嗯,難,很難。”這樣狼行還能好受點。
看來是不能從雩厲嘴里拿到答案了,但也許真正的答案也就是如此。
狼行呆呆拔著草,這些花草狼行叫不出名字,但是認得。
他最后還是點了點頭,決心和雩厲學習巫術。也許很多個冬天之后狼行也開始變成和雩厲一樣的瘋子,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瘋就瘋吧他想,好過錯失這個揭開巫術面紗的機會。
認準了這個決定,雩厲笑容忽然變得詭異,他扯下狼行的獸皮,讓這個山谷紅花散發的味道進入狼行的鼻子,侵占狼行的嗅覺,雩厲甚至擔心狼行聞不到氣味,拿一把開了花的和沒開花的草莖放在狼行的鼻下。
不是說這東西有毒嗎?為什么還故意去嗅?
狼行很疑惑,但是一瞬間他滯住了,像中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