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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陰沉的天空很久都沒有散去,云層在翻涌,感覺好像要下雨了,秋天下雨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不過吹了一天的北風停了,很多枯葉堆在一起,里面能埋下一個人。部落里又有兩頂大帳被吹倒了,女人們在把大帳拉起來,但是大帳很重,女人們拉不起來,有一個年輕的女人去找男人們幫忙。

大君又離開部落了,他帶著戰士們去部落東部的山里挖銅礦,已經來回走了幾趟,很多金色的礦石堆在了部落的空地上,沒有人去管這些礦石。等到大君回來后族人們會把礦石燒成銅漿,澆進石頭的矛模里,等冷卻下來再打磨鋒利。

最近外出打獵的族人打回來的獵物比以往又少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很可能連這個冬天都度不過,部落里的食物根本不夠撐過這個冬天的。

族人們都在帳子里,幾個貪玩的孩子掀開帳子的門跑出來,在部落里追逐。

部落里一個老人坐在部落中間的高臺上,用幾根枯草編一只草鞋,腰間萎縮的皮肉有點癢,他伸手使勁刮撓。一個小孩走到高臺上在老人的旁邊坐下,純凈的瞳孔盯著老人手中的草鞋。

“雩厲爺爺,你在干什么啊?”孩子說。

“我在做鞋子呀,有了這個鞋子,以后就不怕踩到刺人的枯枝了。”老人揮揮手中的草鞋,轉頭對孩子說。

老人很老了,花白的頭發又散又亂,拿根皮繩圍著頭頂綁了一圈,胡子也長年沒修理,很邋遢,但是老人的精神頭還在,微微彎曲的腰頸顯得他有些瘦小。他背后松垮的皮膚滿是褐斑,顏色很黑。

他把最后的草繩打了個結,用力扯長出來的草莖。但是他太老了,老得沒有了力氣,扯了很久都沒能扯斷。他把草鞋放在地上,用腳踩著,漲紅了臉雙手狠狠拉扯。草莖突然斷裂,老人沒控制住向后倒下,整個人躺在高臺上,雙腳也翹起,看起來有點滑稽。

孩子忍不住捂肚子大笑,笑聲在部落里格外清脆。

老人爬起來捶捶腰骨。其實那一下挺疼的,他老瘦的身體吃不消。

孩子還在笑,老人嘟嘟嘴似乎生氣了。經歷了一生的老人此刻像孩子一樣喜歡發脾氣。

老人把編好的草鞋用繩子串起來,扣在腰間的獸皮衣服上,像寶貝一樣放在雙腿之間,整個身體都在護著草鞋。

這個動作在大人們看起來不太正常,所以部落里的人都覺得雩厲很神經,正常的人不會連一雙草鞋都像寶貝一樣揣著。但只有孩子懂得雩厲為什么這樣做,那是自己花了很大的心思做出來的東西啊,認真的東西當然要好好保護,就像孩子們用木頭做成的玩具,不會讓別人碰壞自己的玩具。

孩子忽然看到老人旁邊放著的獸皮袋子,縫得嚴嚴實實,袋口用繩子綁起來。袋子很大,能像老人的整個臀部那么大,裝了很多東西,看起來很重。

“雩厲爺爺,這個袋子裝的是什么呀?”孩子伸手去拿老人的袋子,想要打開看看。

老人看到孩子拿他的袋子,神情變得很慌張,像搶寶貝一樣把袋子搶回來,放在懷里擁抱著。孩子怔住了,他不知道雩厲爺爺為什么突然變得很慌張,難道那個袋子裝著雩厲爺爺所有的寶貝嗎?

“雩厲爺爺,這袋子里面裝著的是好玩的嗎?能給我玩玩嗎?”孩子很想得到雩厲爺爺的玩具。

老人拿著袋子看了一圈,看看有沒有什么地方壞掉了,看了一圈袋子還是完好無損心才放了下來,老人對著孩子說:“這個呀不是什么好玩的,里面沒有玩具,但是里面裝著我們巫師的巫術,我們巫師施巫術都是靠這個袋子。”

“哦。”孩子點了點頭,但是他還是聽不懂,他一直盯著袋子看想要打開看看里面是不是好玩的或者好吃的。

老人撫摸著獸皮袋子,像是摸著世界上最好的寶玉,眼瞳深邃而空洞,似乎藏著詭譎。

那個袋子是他們巫師的秘密,他們所有的巫術都來源于那個袋子,不僅是九黎族部落的巫師,其他部落的巫師都有這樣的袋子,沒有袋子,他們就不是巫師。

老人把袋子收好,他不能讓孩子打開或者是碰到他的袋子,因為孩子總是盯著他的袋子看,如果打開了袋子,那么巫師的秘密將公諸于世。

看來是真的下雨了,稀疏的雨滴打在老人的背上。秋天的雨水很冷,淋多了很容易染上風寒,風寒癥狀并不好受。

老人要走了,他把袋子放在胸前,彎腰去為袋子遮擋雨水,另一只手拉著孩子跑回帳子里,老人走的比較慢,等到回到帳子里的時候后背基本都濕完了,還好袋子沒被淋濕。

雨滴終于變成了漫天大雨,簌簌聲響雜亂無章,所有人都在帳子里避雨,只有站崗的戰士無畏寒雨。

很多天過去了,天氣又冷了很多,不過大雪還沒有來到,樹林的葉子都落完了,光禿禿的枝頭能看到飛鳥遺棄的鳥巢。

大君挖回的銅礦石被燒熔鑄成很多青銅矛尖和大斧,這些武器足夠整個部落使用,甚至還能有多余,族人們花了很久才把銅矛尖大斧磨利,用麻繩把這些矛尖和斧頭綁在長棍上,做成殺人的武器。

但是魔劍還沒有開始鑄造,雩厲整天在他的帳子里不知道倒弄什么,他不允許別人進他的帳子。其實也沒人會愿意進他的帳子,他的帳子又臭又亂,全是難聞的氣味,黑乎乎也不知道他帳子都放了些什么東西。

雩厲的帳子是獨立的,因為沒有人在他帳子旁邊再搭建帳子。現在大君和很多戰士站在雩厲帳子外面,但是也沒有進去,雩厲說過他不出來就別來打攪他,他在研究一個很大的巫術,大到能讓整個部落都陷入巫術中去。這個想法讓大君很吃驚,雩厲的巫術還從來沒有覆蓋過整個部落,如果巫術真能有那么大的威力,如果用在戰場上的話豈不是瞬間擊潰敵人,雩厲能變出火焰,只要放一把滔天大火就能統統燒死。

但是雩厲沒有答應,他說他知道巫術,但他沒有學會能燃燒整個平原那樣范圍的大火,他只能讓天空產生很大的大霧,在和軒轅部落大戰的時候他可以幫大君讓天空變出大霧。大君說變出大霧那不是我們也在大霧里,到時候看不到人還怎么打仗。雩厲說他可以再弄一個巫術讓九黎族的戰士在大霧里看見敵人。

雩厲雖然行為很奇怪,但是至少在巫術上部落里沒有人比得過他。事實上九黎族部落也只有雩厲一個人是巫師,這次如果能在大戰中變出大霧,那么打敗軒轅部落也不是很難。

可是雩厲呆在帳子里已經很久了,食物也只是讓人放在門口自己拿進去吃,他本身連帳子都沒有出過一步。大君不知道雩厲怎么弄巫術,他的帳子一直有聲音發出,斷斷續續好幾天了。

大君現在需要開始鑄造魔劍,如果再晚可能大雪就會來了,那樣他沒辦法一直北上去和軒轅部落大戰,沒有茅草大帳和火堆他們沒辦法抵御寒冷。

可是青銅武器昨天都已經鑄造好了,唯獨剩下魔劍還沒有開始鑄造,鑄造魔劍的方法只有雩厲知道,雩厲不把方法說出來他們也沒辦法鑄造。

“雩厲那老家伙今天再不出來明天我就拆了他的帳子!”一連好幾天沒見過雩厲面的風伯有些受不住了。

大君抬手打斷了他:“不要著急,雩厲自有他的想法,我們不懂巫術,不知道怎樣才能辦上忙,也只有等雩厲出來了。”

風伯低哼一下不再說話,他確實莽撞,說難聽點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如果大君不制止他他很可能明天一早就來拆了雩厲的帳子。

大君盯著雩厲的帳子看了很久,低聲嘆了口氣。看來今天雩厲是不會出來了,魔劍鑄造的時間又得推遲,不知道得要什么時候才能鑄成魔劍,如果大雪來了大君也只能等春天再北上了。

他揮手讓戰士們離開,卻在這時聽到了帳子里傳來急促的聲音。

雩厲在帳子里自言自語:“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

雩厲不停地說“不夠”,大君不明白雩厲這句話的意思,但是雩厲遇到麻煩了,他今應該是會出來了。

帳子里突然傳來破碎的聲音,急躁的雩厲似乎打破了陶缸,這讓他變得更加急躁,甚至開始罵臟話。

“巫師雩厲?”大君嘗試詢問雩厲。

“誰啊?不是說過不要來煩我嗎?趕緊走!”雩厲沒聽出來大君的聲音,罵娘一樣也將大君罵一遍。

“你!”風伯實在受不了雩厲這個老家伙,整天無所事事不為部族做事就知道弄些裝神弄鬼的東西,現在竟然還敢罵大君,整個部落有誰敢罵大君?那是找死。

但是風伯剛想沖進去就被大君攔下了,大君搖頭讓他不要沖動。風伯憤恨退下,但是他極為不甘心,像雩厲這樣的人就應該好好教訓,要是壞一點的直接把他趕出部落了,那還留他在這整天游手好閑。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雩厲甩開帳子的門簾,憤怒的對著帳外的人開罵。

雩厲好幾天不出來身上變得奇臭無比,獸皮衣服上和頭發上都粘滿了灰屑,頭上綁頭發的帶子也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蓬亂邋遢的頭發像是生活在大山里的野人,眼袋很黑,估計是很久沒有睡過覺。現在的雩厲看起來簡直就是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他手上還捏著一把黑色的草屑。

很多族人受不了這味道,都下意識后退一步,只有大君、風伯和狼行還能站在帳門前。不過大君也覺得這味道很怪異,說不上的感覺,也不知道雩厲在弄些什么。

“蚩尤?你也在啊?”雩厲這下才看到大君站在帳前,雖有意外,但也不驚喜。

敢這么直接喊大君名字的人可不多,除了大君的阿爸阿媽也只有雩厲這樣奇怪的人才敢直呼大君名字,就連曾經的兄弟風伯也不敢隨意喊大君的名字。

“巫師。”驕傲一生的大君在雩厲面前居然恭敬得像個孩子,絲毫不介意雩厲剛才還對他大吼大叫,直呼姓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雩厲不耐煩搖搖手,轉身走進帳子里,“先等我一會兒。”

雩厲的腰背很駝,站起來不到大君的胸口。也許巫師都很奇怪,雩厲走進去之前聞了一把手中黑色的草屑,并且神情恰意。

大君看雩厲的身影,頭腦似乎不對勁,他驚訝地發現雩厲的影子竟然開始扭曲,猶如進入深淵,一陣風吹過,讓大君稍微清醒,他搖搖頭,逐漸清醒。

雩厲出來了,他又找到那根帶子把頭發綁一圈,這樣他看起來沒那么邋遢,雖然與其他族人比起來還是像個一輩子不洗澡的老人。他腰間還背著他那個專屬的獸皮袋子,鼓囊囊裝了很多東西。

大君在他面前根本沒什么地位,他直接走在最前面,從不向后看一眼,仿佛他才是大君。

“巫師,我們部族已經準備好所有的東西,武器和糧食,隨時都能向北去北方的軒轅部落,但是現在還缺少一樣東西。”大君站在雩厲的身側,始終落后一步。

“魔劍。”雩厲說。

“是的,我們還沒有鑄成魔劍,鑄造魔劍的方法只有巫師知道,因此我們需要你告訴我們方法,等我們鑄成魔劍就去軒轅部落。”

“鑄造魔劍的方法我知道,但是之前你們得先用銅礦鑄造魔劍的模型,就是先要鑄成一把青銅劍。”雩厲說。

大君有些疑惑:“為什么需要打造青銅劍?魔劍不是用那種黑色的礦石鑄造的嗎?”

“是用黑色石頭鑄造的,但是魔劍的鑄造跟青銅劍不一樣,青銅劍只需要燒溶礦石再倒進石模里冷卻就行,但是魔劍不一樣,它需要以青銅劍為劍引,黑漿在逆流而上鑄成新劍,這樣才能鑄成魔劍。”

“逆流而上?”大君想象不出世界上能有什么東西可以實現逆流而上,水、落葉和石頭這一切東西都是往下掉,還從未見過什么東西能逆流而上。這就是巫術嗎?能打破世間規則的巫術。

“是的,上古秘法中記載,魔劍所需的黑石燒成熔漿后擁有神奇的魔力,能吞噬一切物體,可以侵入銅器之中剝掉青銅,自身代替銅器成為魔劍,但在鑄造之時還需要人的血液融入其中,人的靈魂成為劍魂,只有這樣才能完全鑄造魔劍。”雩厲說。

“那我們現在就鑄造劍形,再鑄造魔劍。”大君說。

“但是……”雩厲忽然站住了,“即便鑄造魔劍成功了,我們現在也還不能對北方部落發動戰爭。”

“為什么?”大君問。

雩厲又繼續向前走:“因為我還缺少一樣東西,沒有這樣東西我沒辦法在大戰時施展巫術形成大霧迷惑對手。”

“缺少什么?我可以現在就去幫你找。”

“一種花草,它的花是紅色的,那種花能讓我施展更大的巫術,但是這種花只有在春天才生長開花,現在早就不見蹤跡了。”雩厲說,“沒有這種花我沒辦法施展影響整個部落的大霧。”

“難道我們要再等一個冬天?”大君大聲問。

一個冬天,那就意味著九黎族還要再煎熬一個冬天,部落的食物不足,要怎么熬過一個冬天?

雩厲搖搖頭:“沒有辦法,少了這種花草我不敢打包票九黎族會贏。”

風伯快步走上來拉開雩厲,站在大君身旁大聲說:“別聽他的大君,他能懂什么?他都老得快死了,又怎么懂得我九黎族戰士的勇敢,天下沒有我們九黎族打不過的部落。即便沒有他的魔劍,沒有他的巫術,中原部落我們要誰亡誰就得亡。”

“風伯!”大君喝住了風伯,“你下去!”

“大君!”

“下去!”大君再次大喝。

風伯不再說話,站到了最后面。他們曾經是兄弟,而今他成了大君,風伯只是九黎族的族人。風伯不明白大君為什么非要執著于巫術和魔劍,難道擁有了魔劍和巫術就真的能擁有整個中原部族嗎?九黎族曾經從弱小的部落成長為如今震爍東部部落的大部族,那時候又何曾靠過半點魔劍與巫術,一直都是九黎族不畏死亡的戰士換回來的,可現在大君退縮了,不再是那個永遠沖在最前面的勇士蚩尤。

他看不起雩厲,什么狗屁的巫術,在他看來就是裝神弄鬼的東西,雖然雩厲變出了火焰,但他的巫術讓大君不再擁有不畏死亡的勇氣,或許有一天,整個部族都開始恐懼死亡。

“那明年呢?如果找到足夠多的那種花草,你能讓九黎族贏嗎?”大君直視雩厲的眼睛。

雩厲別過頭沒和大君對視:“不能,如果一切都靠巫術,那么部落之間早就陷于虛幻了,巫術只是一個輔助,真正能贏的還是戰士們的生命。”

他怎么能保證九黎族會贏?世間不僅僅他雩厲會巫術,其他部族也有巫師,這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秘法巫術,即便巫師是個地位極高的職業,但是巫師也不是無所不能。

風伯說得對,他都老得快要死了,如今九黎族只有他會巫術,他只想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為部落做一點點事,哪怕是屠殺其他部落的人也在所不惜。

“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蚩尤。”雩厲說,“魔劍和巫術不是無敵的。”

大君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眼中盡是堅韌之色:“我知道,我會帶領九黎族戰勝軒轅部落,得到他們的土地,哪怕沒有魔劍。”

雩厲轉過身:“那么現在我可以開始鑄造魔劍,只是需要等待一個冬天,找到那種花草九黎族才開始奔赴戰場。在此之前你們就把黑石燒溶吧,這種黑石要燒溶需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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