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落回到診所時，發現整棟樓黑漆漆一片。

將帶回來的飯菜放到微波爐里熱著，斯落來到了適江的房門前。

咚咚咚，咚咚咚，敲門并沒有回應。

“我給你帶了些飯菜回來，你要不要吃一點。”

還是沒有回應。

斯落心想，大概是睡著了吧，也不作過多的理會。把還沒熱好的飯菜重新拿出來，放涼，放冰箱。自己則是洗洗睡了，他也確實累了。

張東亮的事情，發酵得比斯落想象的還要快一些。

送完錦旗后的第三天，電視臺來了記者采訪。雖然只是縣里的地方臺，但是也把斯落嚇得夠嗆。

在小心翼翼地回答完記者的問題，送走記者后，斯落終于忍不住了。

“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該和我說清楚了。我這邊一直幫你打掩護很累的好嗎？這件事情，你就這樣一直瞞著我嗎？”

面對斯落的攤牌，適江也不能完全沒有表示，畢竟自己剛剛才收了別人一臺電腦。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我其實是太乙門的第七十八代傳人，一手太乙氣功，已經出神入化……”

“我很認真地在討論這件事情，你不要鬧了好嗎。我那么辛苦地幫你打掩護，你就這樣對我？”

斯落很生氣，他生氣的是適江事后并沒有和他解釋，哪怕他現在主動詢問，也只是打哈哈的態度。

適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有些事你知道了并沒有什么好處。”

“我才不管什么好處壞處，我只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

一直在人們面前胡扯那些他自己并不相信的理論，而且還要不停地去補充完善那些理論。這樣斯落感覺自己就像是舞臺上的小丑，滑稽可笑。

他需要一些真實的東西，去證明自己這么做起碼是值得的。

適江飽有深意地看了看斯落手上的報紙，上面有一篇關于斯落的報道。

“再過段時間，等他們走了之后，我會跟你說清楚的。”

適江在心里給這句話加了一句：大概吧。

“他們，他們是誰？”斯落環顧了一遍四周，“別跟我搞那些神神怪怪，我已經受夠那一套虛無縹緲的東西了。”

最近一直被迫說一些大而空的東西，這讓斯落很不好受，尤其是過來找茬的那個老中醫竟然對他的理論表示拜服之后，那種失落更是難以言喻。

為什么明明是形而上的東西，假大空的東西，一戳就破的泡影，怎么大家都信了呢。為什么報道里，大家的嘴里，就從來沒有過懷疑呢？

“放心，我說的不是什么鬼怪，他們是人，甚至和你一樣，是體制內的人。”

“你是指警察？”斯落一直擔心自己的事情鬧得太大，會因為搞這些歪風邪氣的東西被抓起來。

“應該不算吧，大概會是那個超自然現象預防與調查局的人，不過他們應該不會直接表露身份就是了。”

見斯落的情緒有些失控，適江還是給了一些提示。

“超自然想象？你又來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見斯落就快要暴走的神情，適江只能說道：“總之呢，電視臺的新聞出去之后，肯定會有人過來調查的。具體是誰我也得見了人才能知道。”

如果他們以為斯落是靈能者，那么過來的人里必然會有靈能者，而適江只要看到了靈體，就能知道斯落的調查是否已經開始。

畢竟斯落的事情被傳得有些玄乎，看到報道過來的人也不會少，真正要確定還得“眼見為實”。

斯落想了想自己的“事跡”，似乎確實有被調查的可能。

“到時候露餡了怎么辦？”

他的玄學言論糊弄普通大眾或許可行，糊弄深受社會主義教育的調查員可不行。

“就老實說，張東亮在你的病房里摔倒了，然后躺著睡了一覺，他的病就好了。事實難道不是這樣子嗎？”適江反問道。

“可是，你明明……”

斯落突然想起，適江確實什么也沒做，那幾個擺手的動作，要說能夠治病，他是絕對不信的。

對啊，他原本就以為適江只是由于夸下海口難為情才故作的姿態。為什么會認為適江真的做了什么呢？

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鎮長和張東亮要求來宣傳的時候，他本能地抗拒這件事情，最后真的躲不過，他也不愿意呈了治病這個名分，只把它推到適江的頭上。他自己則定位成一個打掩護的前排。

周圍人們對他那一套玄學越是相信，他對自己就越是懷疑，他迫切地想要尋找一點真實，然后把目光落到了曾經被鎮長提到過“曾叫醒過植物人”，并且事后表現得很怪異的適江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得到了正確答案，反而是感謝適江將自己從虛妄中拉回了現實。

張東亮身上的情況來得怪異，而且當時并不能確定就是自動釀酒綜合征，所以他的病去的怪異，也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原因，那關他什么事，他只想要做一條咸魚而已。

想通了這一層的斯落，頓時輕松了不少。起碼不用將救醒張東亮這件事情攬到身上了。

雖然他之前也不相信是自己治好的張東亮，可是張東亮畢竟是在他這里康復的，他把張東亮的事情很自然地放到了自己的診所頭上。

現在雖然他還會配合鎮長宣傳，但是這件事已經不在壓在他的頭上了。他甚至可以和人說明情況。

“可是這樣，鎮長這邊的宣傳不就是弄虛作假了嗎？”他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

“怎么說呢，調查局的人或許并不在意這些，他們只是來研究超自然現象的而已。你只是借機宣傳了一波，他們最多就警告一番，不會出面辟謠的。”

適江不知道斯落已經完全不懷疑她了，本來她都打算在他們調查完之后，和他坦白部分的真相了。

不過見斯落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輕松了不少，自然也樂得如此。

“可是這樣的話……”

“這樣他們就該去調查張東亮了，畢竟他的情況誰也搞不懂，醫院當初的報告也不可能作假。”

斯落歪頭想了想，“誰知道呢，或許走近科學的欄目組看上了張東亮的事情，做了一期節目，最后得出的結論就是儀器出了問題或者是操作的醫生粗心呢？”

“你倒是可以跟鎮長說說這件事，畢竟走近科學可是央視的節目，如果真的能上，可比你們現在這樣的小打小鬧有效的多。”

“嗯，你說得對，我去鎮長家走一趟。”

斯落似乎終于發現了逃離謊言地獄的方法，急匆匆地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