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鳴是被許竊踹進(jìn)機(jī)場的。

大老爺們在公共場合哭成這樣，實(shí)在有失體統(tǒng)。

其實(shí)，她只是不想看到唐鳴的淚。

帶著欣喜，又帶著無助，他在向往，又在擔(dān)心。

人在愛情面前，實(shí)在是渺小得不像話。

就如唐鳴說的。

人是會變的，哪兒有什么永遠(yuǎn)？

沈笑笑會不會變，她不確定，沒準(zhǔn)突然有一天，她回頭看，發(fā)現(xiàn)了苦苦追尋近十年的唐鳴，看到了所有的愛。那時候，她會不會，變得多愛唐鳴一點(diǎn)點(diǎn)？

而自己，會變嗎？

有過永遠(yuǎn)吧。

她不是從上輩子，愛江也到這輩子嗎？

永遠(yuǎn)是多遠(yuǎn)，兩世足夠衡量嗎？

她不敢問，也不知道該問誰，問江也嗎？他不過才十幾歲啊。

愛不愛她都是問題，還哪兒敢說什么永遠(yuǎn)。

回去的路上，她憂心忡忡，一直沒說話，悶頭走路。

江也停了，她卻還在往前走，過了半餉，才意識到。

趕忙回頭，卻見身后少年，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她，一言不發(fā)。

她吸了吸鼻子，問他:“不回家嗎？”

“你很難過吧，他們走了。”

許竊沒吭聲。

誰知前方人，慢慢朝前，清風(fēng)拂過，他額角的碎發(fā)飛揚(yáng)，寸頭長長了，雖然依舊不能遮眼，他微揚(yáng)唇角，似笑非笑，模樣實(shí)在太過好看。

他說:“唐鳴是去追尋幸福，他會成功的，你難過什么。”

“那些話，他總歸要說的，裝傻充愣沒用，他選擇了現(xiàn)在說出口，不早也不晚。”

許竊依舊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的眼，里面不再黑漆漆的，黯然失色了。

里面，散著光，照得他整個人，光芒萬丈。

他勾勾唇:“這樣吧，畢業(yè)時，我跟你說件事。”

“什么事？”

“畢業(yè)再說。”他轉(zhuǎn)身就走，還不忘回頭擺手，招呼她，“想知道就跟上，萬一哪天我心情好了，想說了，你就賺了。”

許竊撇了撇嘴，“咦”了聲，卻還是朝前跑，追上他的腳步，和他并肩。

“江也你說吧，我不告訴任何人。”

江也伸出食指，左右擺動，笑著搖頭:“請先把眼淚和情緒調(diào)整好。”

“我不跟愛哭鬼玩。”

許竊慌忙抬起手背要擦，誰知身旁人比她還要快，單指滑過她的面頰，有意無意撫了撫，輕輕一笑。

“以后不哭了好不好？”我心疼。

許竊點(diǎn)點(diǎn)頭:“不哭了。”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

她想了想，上次哭，是因?yàn)榻酱磳⒃倩椋@次哭，是因?yàn)樘气Q，可能會終失所愛。

她似乎，一直生活在別人的故事里，為別人笑，為別人哭，歇斯底里，不過是因?yàn)椋胝覀€理由，為自己的人生，狠狠哭上一次。

可每次，都被江也打斷了。

這個壞家伙。

她伸出小拇指，彎成勾，在他面前停下:“我們拉鉤吧，誰都不能哭，哭的人幫贏的人，背一輩子書包。”

江也被這弱智的賭約逗笑了，這年頭，誰還拉鉤，蠢死了。

可他，還是面帶笑意，輕輕將自己的小手，勾上她的，大拇指相對，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而自己，也在心里，將這話，反反復(fù)復(fù)，念上一遍又一邊。

以往覺得幼稚，如今覺得像是誓言，一百年，真感人，真是好聽。

自上次的偷石榴事件過去以后，許竊一次都沒到三中小學(xué)去。

一是怕那位追出來的門衛(wèi)叔叔認(rèn)出她。

二是唐鳴走了，最頂端的石榴，她也摘不著，而且她長高了，樹也就那么大，不得被她壓彎才怪。

可江也告訴了她一個讓人痛徹心扉的事。

三中小學(xué)的石榴樹，被遷移了。

她拉著江也的袖子，驚慌失措:“遷哪兒了，遷哪兒去了？快給我說說。”

“一高。”

一高，眾所周知，是蘇州最好的高中，分?jǐn)?shù)線高，教學(xué)管理好，學(xué)習(xí)風(fēng)氣好，校園環(huán)境更好，同學(xué)們，個個都不談戀愛。

許竊撇撇嘴，有些氣:“搬那兒遠(yuǎn)干嘛，人家高中生，又沒空偷石榴，我不忙，閑得很。”

江也掃了她一眼:“為了棵石榴至于嗎？”

她重重點(diǎn)頭:“至于。”

而后靈機(jī)一動，眼中在發(fā)光:“江也，不如我們報考高中，就選一高吧，沒人偷，我去偷。”

江也點(diǎn)頭:“我沒意見，不過你嘛，還得加把勁。”

“分?jǐn)?shù)線很高嗎？”

“去年630。”

總分710，好樣的，把她往絕路上逼，她縮了縮，揚(yáng)起小臉樂呵呵的笑:“江也，其實(shí)三高也還可以。”

“風(fēng)氣不好。”

她垂頭喪氣:“哦。”

“許竊，想吃石榴，就得拿出勁頭來，下次模擬考，進(jìn)年級前三十。”

“……”

“我想去三高。”

“就一高，做題。”

許竊頭一回，為自己這要命的嘴感到頭痛，她想一巴掌拍爛，沒意見吧？

沒意見，她也不拍。

林川顯然剛醒，抬起頭拍許竊:“什么一高三高？”

“報考的學(xué)校。”

“這不還早嗎，你急什么？”

許竊搖頭否認(rèn):“我不急，石榴急，沒人吃。”

“你報哪所學(xué)校？”

許竊有些不情愿，看了眼認(rèn)真做題的江也，小聲說:“一高。”

林川一手握拳，一個蓋在上頭，彎腰低頭，鞠躬一笑:“女俠，佩服。”

許竊拍了江也一巴掌:“是這位少俠的主意，并非小女子所愿。”

“雌雄雙俠，佩服。”

她沒反應(yīng)過來，回神時，想罵他，話堵在嘴邊，江也捏住她的胳膊肘，把她拉回桌上。

“做題，廢話真多。”

放學(xué)回家時，江也悶聲悶氣努力朝前，任她怎么喊怎么叫，理都不帶理。

她朝前跑了幾步，撞到突然停下的江也的背部，他面無表情，轉(zhuǎn)身俯視她:“后面有鬼在追你嗎？”

“后面沒有你。”

她無辜極了，因?yàn)楸寂艿木壒剩剿媲昂螅€在微微喘氣。

江也有些無奈，一本正經(jīng):“你知道你哪兒錯了嗎？”

“我說我不報考一高，我考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江也搖頭。

我沒想過逼你，只是怕你離開我的視線，遇到更好的人，那時候，我就再也留不住你了。

“以后別靠林川太近，還有那個啥班長，他們都是壞人，就我對你好。”

他站于她對面，逆光而行，生硬的面龐柔和了幾分，她看得出神，傻傻點(diǎn)頭。

應(yīng)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