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也一走，許竊就泄氣了，抱著他帶來的那瓶紅酒不撒手，盯著春晚不眨眼，看著梨子不回頭。

許林生說她魔怔了，大過年這樣很恐怖。

許竊縮在兩人昨天還躺過的被窩，今非昔比啊，暖和的被窩如今冷冰冰的。

她越捂越冷，怎么翻身都摸不到邊。

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她想回蘇州，她想江也，想吃大冰激凌，想看小鳥雀。

嘆了口氣，抬頭，是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打麻將的場景。

蘇荷胡了，一臉得意伸手要錢。

玩得不大，過過癮，顯然，她這個女兒對自己有意見。

瞥了眼一臉怨氣看自己的許竊，她摸過五塊錢，塞給她:“去去去，別這么看我，怪瘆人的，早知道就讓你爸送江也時把你也帶走。”

她氣呼呼坐在旁邊的位置，小聲嘟囔:“你以為我不想啊。”

蘇荷沒空理她。

放任許竊一個人在那兒陰陽怪氣的，動不動說幾句沒聽懂的話。

過了一陣，她起身，雙手抱她胳膊，導致她摸個牌都難:“你干什么呢你？擋我財路。”

許竊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技術，還指望成為百萬富翁，發揚家族精神不成。”

“有話快說，磨磨唧唧的。”

許竊嫣然一笑:“還是母妃懂我。”

她雙手一攤，乖巧一笑，刻意拉長聲音喊她:“把手機借我玩玩唄。”

她眼一瞪:“作業做完了嗎你就玩手機，看看人家江也，過來拜年還不忘帶作業。”

她眼都亮了，用力點頭:“對的對的，就是給他打電話問題目，媽，江也什么都會，你不借手機我就是耽誤我學習。”

蘇荷看了眼身旁指揮她打牌的許林生:“是這樣嗎？”

許林生沒空細想，點頭:“是的。”而后手一摸，催促她，“幺雞，把幺雞拿著。”

借到手機的許竊快要喜瘋了。

飛速奔進自己房間，開燈，關門，關窗，幸福來得太突然，她該如何是好？

如是，一把跳上床，抱著手機左三圈右三圈，拼命旋轉，床已榻，手機碎，才敢與君絕。

她平靜了一陣，呼氣吸氣呼氣，吸氣，然后微笑，以最美的姿態，打最酷的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她覺得心都快要飛了，忍不住糾結，如果江也接通，她是該笑還是該說喂？

說喂吧，他看不到自己笑。

可對面的江也，不按常理出牌，他接通后，輕著聲音喊了聲許竊。

聲音干脆又溫柔，她差點醉死在夢里。

按捺住激動，控制住大腦，收斂了笑聲，無比高冷回了句:“嗯。”

“你在干嘛？”

許竊走到床邊，看了眼屋外的天，有輪彎月，又亮又好看。

她高昂著頭，微微一笑:“我在賞月。”

“嗯，我在想你。”

她聽得一愣，覺得此刻的自己應該臉紅一下，可蘇荷沒給她機會。

借著上廁所的時間，敲響了她的房門:“竊竊，作業做得怎么樣了？”

她對準手機小聲喊了句我媽來了，隨后火急火燎下床，在房里急得瞎轉，嘴里念叨個不停:“作業，做題，我作業，我作業呢。”

找包，翻作業，隨著蘇荷扳動門把的聲音，她一屁股坐下，裝模作樣拿起手機，開免提，問道:“江也，第三題選什么？”

江也反應很快，開始了無實物表現，答了句C，然后說了一大堆爛七八糟的數學公式，保證在蘇荷聽不懂的范圍。

這時的許竊，才佯裝詫異抬頭，驚呼:“呀，媽媽，您來了。”

對面的江也一個沒注意，笑出了聲。

見許竊真在問題，并不是玩游戲聊天追劇，她才安心。

低頭一看，許竊沒穿鞋，左腿勾在右腿上，腳趾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顫動。

便說:“問題就問題，興奮什么，我在客廳都聽見你笑了，把鞋穿上，赤著腳嘚瑟什么？”

她站起身，以小時候學的軍姿行禮:“好的老媽。”

蘇荷點頭，關了門，許竊松了一口氣，連忙起身，上鎖，三道，緊緊的，天王老子也別想進來。

喜滋滋渡著步子，拎起小手機，關掉免提:“江也，你在嗎？”

那邊沉默了一陣，答非所問:“你媽說你在笑，還格外興奮？”

她頓了頓:“沒有。”

“許竊，我走了，你就這么高興嗎？”

她趕忙否認，強行解釋最為致命:“我是因為借到了手機才高興啊。”

“借手機干嘛？”

事實難以啟齒:“給你打電話。”

“問題？”

“想你。”

對面安靜了一陣，好半天，低沉且磁性的聲音才傳來:“去把鞋穿上。”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被凍得發紅的腳尖，說了聲好，急匆匆奔向拖鞋，過程中，不幸大腿撞向床腿，喊了聲。

江也有些急，卻又在隱忍:“你怎么了？”

她捂著腿，撞青了，又酸又痛，卻又還是搖頭:“沒事，就撞了下，不痛。”

“去抹點藥，你家會有。”

她家確實有，許林生軍人出身，如今又在警局辦事，跌打損傷少不了，藥什么，都會有。

她輕著聲音，問他:“江也，你會心疼嗎？”

“會，許竊，照顧好自己。”

“嗯。”

“什么時候回來？”

“初十，你要來接我嗎？”

“不，我在家等你。”

“好。”

這通電話，不過才打十分鐘，期間蘇荷進來過，大約一分鐘。

許竊捏著手機，只覺得不該打這個電話，越打，她越想念江也。

而蘇州的一處大院里，有棟豪華又精致的別墅，落地窗前，坐著一個低頭淺笑的少年，身旁是黑暗，只有星光與他作伴。

他手里捏著一張紅色的紙條，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打開，只有一副畫，一個奇丑無比，四不像的虎頭，旁邊有行字，有些潦草，卻又獨特:“江也，虎年快樂，我把紅包分你一半。”

他拿起紅包，里面有根紅繩，以及一張百元大鈔。

他握在手心，動作卻輕著出奇，唯恐損壞了，唯恐弄臟了，唯恐弄丟了。

以后的以后，即便他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也從未想過，要動這張錢分毫。

他抬頭看落地窗下的光景，樓層很高，能看清整個蘇州，人間的美，毫不意外落入他眼中，可他自始至終，想見的只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