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眾生不滅
- 梟鼠
- 天與地卑
- 2311字
- 2019-10-07 22:51:52
蒂梵看著那懸浮于空中的巨大光影瞬間破滅,內心剩下的只有驚駭。
他很確定,剛才撕破天穹探出的那顆巨大鼠首,就是角鼠,或者說,是角鼠的化身。那樣龐大的身軀和濃烈的毀滅氣息,絕對不是凡世造物所能比擬的。
更關鍵的是,他于冥冥中感覺到,角鼠的出現,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是一種【聯結】的感覺,像是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疆域,將自己與這尊神祗牽扯到了一起。而在剛才,天穹被撕裂的剎那,這種【聯結】達到了最強。
就仿佛,本源中的一分子,在長久游離在外后,又一次實現了與母體的結合。
德特斐斯,這個普雷格的瘟疫祭司,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這尊神祗召喚了出來。
難道說……我是召喚的媒介?
那為什么召喚出來……又馬上消失了?
從蒂梵的視角來看,那個介乎于實體與光影之間的“角鼠化身”,甚至還沒來得及探出爪子,撥開遮蔽軀體的云層,就被一股灰蒙蒙的物質給纏繞了,而后硬生生拖曳了回去。
但這一切,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對在場絕大多數鼠輩而言,這個與他們心目中神祗一模一樣的巨大光影,僅僅維持了短短數秒,便徹底崩解、幻滅。
現在,斷齒石灘的天空上,只剩下了濃厚的云層,隱隱約約閃爍著漸漸暗淡的碧綠光芒。
那句沉重而響亮的“角鼠已死”,還在他心頭回蕩,揮之不去。
角鼠已死?!什么意思?
德特斐斯費勁千辛萬苦,舉行一場祭禮,利用自己召喚角鼠,難道就是為了宣判這個鼠輩神祗的死刑?
太荒謬了!
額頂犄角斷口處傳來的剜心刺痛讓蒂梵再度喪失思考的權利,他虛弱地低下頭顱,慢慢合上眼睛。
他明白,現在的自己,無非只是于刑架上懸吊著任人宰割的一塊肉罷了。
黑暗迅速吞沒了意識,把周圍迷亂的一切卷入無邊的空洞當中。
…………
…………
空中晃動的次元投影在異象消除后回歸穩定,但他們的臉色卻呈現了極為豐富的變化。
準確地說,原本利用次元投影露面的,只有四位,在方才空中異象的干擾后,厄薩辛氏族和比斯特氏族的族長都消失不見,僅剩下了兩個議會成員。
神態變化最為激烈的莫過于身披灰袍,手執長杖的角鼠神廟大住持珀爾,他此前一直盈著笑容的臉,此刻卻換上了一副難看得不能再難看的表情。
“普雷格·德特斐斯,收回你對角鼠的妄言,否則,我不會阻止神廟護衛對你和你的族人進行合理、必要的裁決,裁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語氣中充斥著難抑的憤怒,顯然,方才的異象,也深深撼動了這個位高權重的鼠人。
德特斐斯沒有轉過身,而是把紋著普雷格氏族徽章的長袍背面沖向這個怒不可遏的住持。他腳輕輕一蹬,便飄到了束縛著蒂梵的刑架前。
瘟疫祭司伸出瘡痕密布的爪子,輕輕撫摸著蒂梵垂落的腦袋,恰到好處地落在自己親手切斷的創口處,像在欣賞一件自制的藝術品。
“不,住持,如你所見,角鼠,已經死了。”
“你瘋了,瘋了嗎?德特斐斯,”空中的次元投影一陣晃動,珀爾站了起來,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鼠首權杖,“憑借你的瘟疫把戲,把戲,就想欺騙十三人議會?嘶,你又拿什么證明,剛才出現的那個‘東西’,就是真的角鼠?你知道,角鼠上一次出現,已經是二十年前了,二十年!”
“因為,在刑架上捆著的這個家伙,是二十年前那個家伙的‘復制品’,”德特斐斯把臉湊近蒂梵,輕輕嗅了嗅,而后嘶嘶笑著縮回了頭,“他的身上,流淌著那個家伙的血脈。我說過,這是最后一個異端,最后一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角鼠現身,嘶,應該也是拜那個家伙所賜。”一直沉默的瘟疫領主納葛瑞馳終于開了口,他搶在激動的大主持前接過了話,“大住持,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諸位,你們應該很清楚,上一個讓角鼠現身的鼠人,給我們帶來了什么,”德特斐斯轉過身,用著空洞凹陷的眼眶注視著空中,“癡心妄想,嘶,想憑借一己之力統一所有鼠人,然后奴役他所謂的‘子民’,為了那可悲的目標奮斗。”
“不是為了氏族的繁榮和壯大,不是為了讓每一寸地下世界都被新生的崽子們填滿,更不是為了造就更多、更尖銳的嚙齒和利爪。”
“角鼠帶給他的使命,最后的任務,是毀滅,嘶,毀滅一切的一切,直至鼠人,其他的玩意,乃至這個世界,都不復存在。”
德特斐斯的聲調驟然升高,住持珀爾的臉色愈發難看。他似乎想開口反駁,但又做不到。
“如果一切注定要走向毀滅,那么,要各位,又有什么用,什么用呢?次元石玩意,血肉玩意,都是廢物,廢物!如果信仰,不能給鼠人,所有的想要生存的玩意力量,那信仰,就是虛無!”
“角鼠已死,因為它指引的是一條錯誤的路,完全、徹頭徹尾的錯誤!在你們眼前的這個異端,只會加速這個進程的到來。所以我,是為了在場,乃至全世界所有的鼠人,將這個可悲的玩意鏟除!”
“鼠人,不需要角鼠的神選,更不需要帶來毀滅的神靈!”德特斐斯沖著前方如海洋般的鼠輩振臂高呼,“毀滅,會被更高形式的創造所替代!我們需要的,是延續,是擴張,是頑強的腐蝕和潰爛,直到有一天,覆蓋整個世界。是萬物皆腐,是眾生不滅……”
“萬物皆腐,眾生不滅。”瘟疫領主納葛瑞馳緩緩起身,應和著石灘上的大祭司,輕輕低語,像是在吟唱一句亙古流傳的歌謠,更像是一名最虔誠的信徒,向高高在上的神明祈禱。
石灘上的詐齒鼠人,似乎也受到了一旁普雷格瘟疫僧的感染,竟也有樣學樣,跟著念叨了起來。
“或許,十三人議會,需要的不是一位角鼠神廟大住持了……”空中的納葛瑞馳側過身,沖著滿臉驚懼的珀爾露出了一個鬼魅的微笑。
“不……”珀爾的聲音還未從嚙齒間飄出,便驟然斷絕。
德特斐斯一腳踏在了地上的水晶球上,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破裂聲,空中的投影迅速消散不見。
聽著周圍山呼海嘯般的鼠輩呼喊,德特斐斯臉上又一次掛上了笑容,他享受著這種被歡呼聲包裹、浸沒的快感,不由得張開雙臂,沖向天空。
就在此時,石灘盡頭的密林中,在鼠人歡呼聲浪的掩蓋下,忽然響起了劇烈的震動。
緊接著,在碧綠枝椏與灌叢中間,探出了一顆巨大無比的獸首——獰惡的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