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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角鼠已死

  • 梟鼠
  • 天與地卑
  • 2972字
  • 2019-10-06 22:16:50

瘟疫痘釜中升騰而起的灰黑色黏液,像數百條蠕蟲般,于空中扭曲著,分散飛向立于石灘上的各個刑架。

上頭的奴隸鼠,多半由于長途跋涉和遭受虐待而神志不清,甚至口吐白沫,甚至來不及掙扎,就任由那污濁的黏液撬開嚙齒,鉆入嘴中,最后侵入身體里。

在被迫“吞”下黏液后,他們的肚皮一陣蠕動,緊接著伴隨著一陣顫抖,猛然停止了抽動,一個接一個地在刑架上化作了僵硬的形狀。

刑架上掙扎得最為激烈的,莫過于迪沃特。他從始至終沒有停止過反抗與咒罵,一口一個“齷齪的老鼠”,但他一個人的沙啞咆哮完全無法超脫周圍鼠輩狂熱的呼喊,最終只能力竭氣喘,在刑架上苦苦維持著屈辱的姿勢。

他從未見過如此神秘而詭異的場景,一個手執骷髏法杖的鼠人祭司,利用一顆不知什么玩意鑄造的水晶球,投射出了十二個鼠人的身影,并且當著他們的面,繼續進行著這場邪惡的祭禮。

而自己,只能被牢牢地拴死在銹跡斑斑、布滿血垢的刑架上,任鼠輩宰割。

這對一名雅諾特雷布騎士而言,實在是再屈辱不過的死法。

在他的視角,恰好能看到位于刑架圓陣中央的蒂梵,他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再度與這個同樣神秘的鼠人邂逅。如果不是他頭上標志性的六根犄角、和右腿殘破的金屬義肢,迪沃特八成已經在心里認定了他的死亡。

命大的家伙。

不對,現在看來……和死也沒什么區別了……

蒂梵此刻被高高懸掛在中央最高的刑架上,毫無動彈,像是一具風干的鼠尸,但他的雙眼不知為何卻瞪得很大,像是剛目睹了最駭人可怖的景象。

迪沃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灰黑色。

就和現在正在空中盤旋的那數百道黏液一樣。

不潔,令人作嘔,帶著死亡的意味。

“該……該死!老鼠!放……”迪沃特這句微弱的咒罵還沒噴出口,一條灰黑色的“蠕蟲”便停頓在他的身前。

噢,女神在上,不,不不……

拴著手腕與腳踝的鐵索伴隨著掙扎力道的加劇驟然繃緊。

迪沃特在放棄抵抗的最后,發現了極為恐怖的一件事實。

這家伙,似乎真的有“靈”。它先是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從黏液的表面迅速泛起層層“漣漪”,從中間向四周迅速泛開,最后探出了一條遍布著膿包的“觸須”。

也正是這條觸須,不帶著任何一絲感情,像是執行著機械的操作般,迅速撬開了迪沃特的嘴,引導著后方的“軀體”進入。

冰涼的觸感與腥臭的氣味,幾乎在同一瞬間,便填滿了身體的每一處角落。

眼前最后的光亮,被無邊的死寂的灰所取代。

在意識失去韁繩的最后一剎,迪沃特的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

一片無垠的綠色原野,在上頭有一匹駿馬在奔騰。

無盡的奔騰。

…………

…………

除卻注視與感受外什么也做不到的感覺,是用盡一切詞匯都無法形容的絕望感。

就像手腳緊縛,被鎖進一個沒有開口的水箱中,在外界注視下表情扭曲,漸漸窒息。

蒂梵恨死這種感覺了。

而這是短短一段時間內的第二次。

上一次,他在殺死提蘭尼冦后昏迷,看到了沿著臺階下行到鐘樓密室的自己。

這一次,他被捆在刑架上,吞下了瘟疫大祭司召喚的某種邪惡物質,注視著這場為自己量身定制的祭禮以無可避免的勢頭發生。

在被那灰黑色黏液侵入體內后,蒂梵短暫失去意識,又迅速恢復了正常。

不過,在他睜開眼之后,卻發現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了。

他開始漸漸明白之前詐齒礦坑內,那個鼠中之鼠說的“軀殼”,是什么感覺。就是這種與靈魂與意識相背離的割裂感——看到的是自己,又仿佛不是自己。

他看著面前這個佝僂的盲眼鼠人,揮舞閃爍陰森綠光的骷髏法杖,嘴里吟誦著不知名的尖銳音節和破碎詞匯,一步步將這方石灘變作自己的祭壇。

而在空中的那四個巨大光影,始終以一種疏離而冰冷的視角,高高在上地打量著自己。

這感覺……像是欣賞,但更接近于玩弄。

他甚至看到,一個臃腫肥壯的鼠人身影,不止地發出尖笑,而旁邊的拄杖老鼠人,在手舞足蹈地應和著。綠袍的家伙,用爪子摩挲著長桌,沒入陰影中的那個,則事不關己地繼續拋動著手中的短匕……

該死……該死……

在自己身邊,刑架上的奴隸鼠已經全都凝固成了僵硬的形狀,在灰黑色黏液侵入體內后,他們似乎沒有像蒂梵一樣恢復神智,而是停止動彈,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模糊的表情。

此時此刻,刑架上所有的鼠人,都面朝蒂梵,露出了同一個表情——安詳的微笑。

蒂梵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復雜的表情,但他可以確定,自己從未于任何一個鼠人臉上見到過。他們笑得是如此愉悅、平靜,甚至像是接受了角鼠的饋贈與恩賜……

角鼠……角鼠……

要是你真的存在,現在為何遲遲不現身?

要是我真的是所謂神賜,倘若死亡降臨,神又是否會賜予救贖?

蒂梵頭一次,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疑慮和惶惑。

但這陷入無邊黑暗的思緒迅速被清晰的痛感撕裂了。

德特斐斯揮動爪中尖銳的骨制匕首,砍斷了蒂梵位于右額最外側的一根犄角。

骨質匕首最銳利的刃鋒處,正緩緩往下滴落著同樣的灰黑色黏液,而原本犄角生長的地方,只剩下了半截焦黑的斷角。

被斬斷的創痕處,仿佛遭受了強烈的腐蝕,正在滋滋地冒著煙。

這是蒂梵從未感受過的,直入靈魂的痛感。幾乎比之前所有負過的傷加起來的總和都要痛上數百倍,那桿污穢的匕首,像是能切入神經一樣,精準地切割在自己最脆弱不堪的地方。

他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看上去似乎只是單純比較奇特的犄角,斷掉的時候會這么痛。

透過眼前彌散的灰色迷霧,蒂梵看見,德特斐斯把那根斷角高高舉起,向石灘遠處的鼠輩展示。而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張張因興奮而扭曲猙獰的鼠臉,以及高高揮舞的火炬在空中勾勒出的軌跡。

他知道,現在周圍的聲浪應該已經將石灘吞沒,但自己卻只能維持著寂寞而卑微的“注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砍下作為神賜象征的最后一點羈絆。

第二根……第三根……

刺痛,陣痛,深入骨髓的刺痛,浸沒靈魂的陣痛……

德特斐斯不知疲倦地砍著蒂梵的犄角,讓一陣陣襲來的痛感波浪推動著他受囚禁的意識,伴隨著周圍鼠輩狂亂的呼嚎與手舞足蹈達到巔峰。

在最后一根犄角被斬斷的時刻,蒂梵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嘗過了比死亡更難受的滋味——炙烤靈魂的痛感。

德特斐斯的身影,此刻已經在他眼里成了一片模糊的綠色。他捧著六截斷角,輕飄飄地騰躍而起,緊接著將這些“戰利品”,拋進了瘟疫痘釜之中。

沸騰的污濁黏液,迅速吞沒了潔白的斷角。

不……不……

蒂梵感覺自己身體里,最后剩余的一丁點生命力,正在緩緩流逝。

就在這時,隨著耳畔一陣嗡鳴,以及強烈的脫力感,身體又重新得到了掌控。

鼠輩獨有的尖嘯和歡呼聲,以及自己漸趨微弱的喘息聲,再次傳入耳中。

蒂梵知道,這是那個殘忍的家伙,早就策劃好的。

因為在此時,他已然屹立在瘟疫痘釜的頂端,長杖指天,伴隨著巨鍋的一陣猛烈震動,一股綠芒從中迸射而出,沖向了天際。

厚重的云層被那股璀璨無比的綠芒硬生生撕裂開來,從中緩緩浮現了一個龐大的黑色漩渦。

漩渦之中,綠光驟閃,緊接著,一顆巨大的鼠首慢慢探了出來,像是逾越了千百重障壁一樣,散發著毀滅的巨大波動。它頭生犄角,瞳綠似火,龐大無匹的身軀隱沒在更高遠的天穹之中。

角鼠……角鼠……

蒂梵已經徹底放棄了思考。

次元投影出的那幾道光影也在這顆鼠首的出現后不停顫動著,露面的四位議會成員,也終于在此刻,發生了表情的劇烈變化。

德特斐斯轉過身來,雙臂高展,直沖天空,像是預料到了一切,更像是在為一場屬于自己的盛宴作最后的謝幕。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和刑架上所有奴隸鼠一樣的表情——微笑,那般安詳,那般和樂。

“角鼠已死。”

這句如古鐘長鳴一般的話語,沉重而響亮,響徹了整片冰冷的斷齒石灘。

而撕裂天穹的巨型鼠首,也在話語落下的一剎那,被萬千灰芒纏繞,崩解、消逝在了迅速聚合的云層當中。

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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