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瘟疫痘釜
- 梟鼠
- 天與地卑
- 2353字
- 2019-10-02 22:39:08
當蒂梵再次清醒的時候,他無法形容這是怎樣一種感覺。
痛苦、迷茫,混雜著些許難以言喻的惡心。
對,惡心。
他不知道如何描述眼前的景象:一大片翻涌、沸騰著的灰黑色粘稠物質,像是一只腸胃不良的奴隸鼠在飽餐變質腐肉后吐出的嘔吐物。
而這玩意,似乎還有“生命”一般,正在汩汩地冒著泡,并像千萬條蠕蟲一樣極盡靈巧地蠕動著。
該……該死……
這……是什么鬼地方?
自己的記憶還停留在被白皮奴隸鼠布萊德干翻的那一剎,銹蝕的刀鋒狠狠地一下下鑿在自己毫無防備的小腹,而在此之后的一切,似乎都模糊而不可感。
就不應該小覷他,這個陰險、下賤的老玩意!
信任,對鼠人來說實在是最廉價的謊言。
蒂梵竭力調動著自己的感官,想活動一下軀干,但自己的身體,連帶著視線,都似乎被緊緊束縛住了。
伴隨著他的掙扎,手腕、腳踝與腰際都傳來緊繃繃的痛感,似乎有什么東西勒進了肉里。
他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被牢牢捆在了什么東西上——一根筆直挺立的十字鐵架。蒂梵的雙爪,恰好被牢牢固定在十字橫桿的兩端。
這不如說……是刑架。
蒂梵努力扭轉著脖子,將頭向旁邊偏轉了一點角度,瞬間愣住了。
在他面前,是一個鼠人的背影,一襲破敗的綠色長袍于佝僂的肩頭披散而下,在那上方,一顆臃腫的膿包鼠首正迎風擺動。
而這個鼠人,詭異地懸浮在了半空中,右爪上拎著的骷髏長杖正不斷放射出綠色光束,末端直射入蒂梵身下的灰黑色黏液當中。
一個名字如閃電般劃過他空洞的腦海。
瘟疫大祭司,普雷格·德特斐斯。
那身長袍上的膿包鼠首,無疑就是掌控瘟疫的普雷格氏族的徽記。
該死!該死!這么說,那只卑鄙的老奴隸鼠,把自己交給了詐齒氏族……之前提蘭尼冦約定的交易,最后還是發生了。
蒂梵所處的十字鐵架,剛好位于這片灰黑色黏液的正中央,而在目光的邊際,他看到了一個閉合的鐵色圓環,將里頭的黏液框在內。
這……這是一口鍋?
難道,這個鼠人要把我給燉了?
他心中瞬間涌現了千萬種不好的聯想,恐慌正一點點掠奪著心智。他奮力掙扎著,但卻無濟于事,只能在刑架繼續維持著屈辱的姿勢。
“嘶!普雷格氏族的老膿包!把我放下來,放下來!”
他知道,就算這一切注定要發生,他也要為自己爭取盡可能多的應對時間。
時間意味著機會,和生存的可能。
德特斐斯絕對聽到了自己的咒罵,但他佝僂的綠色身影始終沒有轉過來,而是繼續有規律地晃動著骷髏權杖,用放射出的綠色光束,像是“勺子”一樣攪動著巨鍋中的惡心粘稠物。
這姿態,甚至讓蒂梵聯想到了一個耐心的廚師,在精心烹調某種美味。
但自己面前的,顯然與美味毫不沾邊。
蒂梵沒有停下,繼續用著虛弱而沙啞的聲音持續著難聽的咒罵,惡毒而骯臟的字眼一串連著一串,劈頭蓋臉向前方輸出。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身影終于轉了過來。
一張布滿膿腫和瘢痕的丑陋鼠臉,緩緩出現在綠色兜帽下的陰影中。
蒂梵看著眼部兩個枯萎下陷的肉坑,愣了一愣。
但他迅速恢復了正常——在被自己認為的“盲鼠”布萊德暗算后,他已不再輕視任何一個瞎子。
“異端,閉上你的嘴巴。”幾乎是在聲音傳出的一剎那,德特斐斯就鬼魅般飄到了蒂梵的面前。
他從未在如此近的距離直面一個普雷格鼠人,更不用說是一名瘟疫祭司。
幾乎每一處下陷腐敗的膿包都清晰可見,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那兩顆瞎眼也毫不客氣,直挺挺地“迎上了”蒂梵的視線,深邃得幾乎要吞噬所有光線。
蒂梵竭力把頭轉開些許,想離這個污穢惡心的老祭司遠些,但那張鼠臉又湊近了些許,甚至往他身上嗅了嗅。
“嗯……和想象中的味道,一模一樣呢,嘿嘿!”他的聲音陰森無比,像一把鈍刀在蒂梵的耳朵上鑿著,“吃起來,應該很美味,美味!”
“骯臟的……”蒂梵剛想繼續咒罵,但卻感覺嘴巴一緊——隨著德特斐斯爪中法杖一抖,一坨灰黑色黏液便從痘釜中“鉆”出,并像一條大蠕蟲般盤在了他的嘴上。
蒂梵劇烈掙扎著,想抗拒這突如其來的外物,但那坨“蠕蟲”卻順勢撬動著他的嚙齒,從其中的縫隙迅速鉆了進去。
“嘶——”蒂梵的吼聲漸趨微弱,并最后化成了混雜著大口吞咽聲的悲鳴。
“污穢,并不會帶來不必要的痛苦,”德特斐斯注視著因異物侵入而劇烈掙扎,但又動彈不得的蒂梵,臉上竟擠出了一個不完整的微笑,“恰恰相反,嘶,祂包容一切、藏匿一切、慈愛一切。”
蒂梵感覺那惡心的黏液已經沿著食道滑進了胃里,他想吐,但卻完全做不到。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隱約間,似有一股迷茫的灰色,占據僅存的視野。
“就算你是異端,也不例外,”德特斐斯將爪中法杖高舉,蒂梵身后的刑架瞬間發起了劇烈的震動,“終有一日,當祂帶著恩慈降臨,低級趣味的毀滅,會被神的愛撫與包容替代,創造,會以更高形式降臨,在所有鼠輩的身上……”
蒂梵已經不太能思考德特斐斯話語中蘊藏的其他意思,在他耳中,老祭司的話語已經漸漸由帶著奇異旋律的吟唱扭曲成了尖嘯。
而那抹紛雜而斑駁的灰黑色,也徹底地占據了他的視野。
他的瞳孔,正慢慢泛上一股污濁的顏色,正和痘釜中燉煮的一樣。
“很好……很好!”德特斐斯見蒂梵喪失了意識,竟滿足地狂笑了起來。
他爪中的骷髏權杖大亮,束縛著蒂梵的刑架于痘釜中高高升起,最后落在了石灘上。
在這里,環繞著瘟疫痘釜,鋪開了一環又一環刑架。
而在刑架上的,正是先前被普雷格瘟疫僧捉回的奴隸鼠,還有迪沃特。
他們都以和蒂梵一樣的姿勢,被死死鎖在了十字刑架上。
伴隨著蒂梵的落地,周遭團團合圍的瘟疫僧,還有詐齒鼠人,都爆發了劇烈的歡呼。
“yes,yes!”
火把與次元提燈齊揮,投射千萬條長長短短的鼠人影子,在石灘上搖曳出鬼魅而耀眼的色彩。
最后,德特斐斯于歡呼聲中緩緩落地。他不緊不慢地從袍襟中翻出了一顆斑駁的水晶球,隨后擲在了地上。
他用法杖的末端輕輕點了一下水晶球的表面,一股碧綠的光束迅速沿著骨杖射入其中,在短暫的黑暗后,投射出一道寬廣的光幕。
“久等了,嘶,久等了,各位……”德特斐斯嘶嘶笑著,掏出了一桿骨制短匕,緩步走向蒂梵所處的刑架。
光幕點亮云層,在明暗相間的溝壑間,緩緩浮現了十二個鼠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