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盡管很想反駁她,卻不知從何說起。紅吃著三明治的樣子很美,可我毫無胃口。轉頭望著玻璃墻外,還沒過正月十五,人不算多。三三兩兩的行人從我眼前走過,單是他們微笑的臉已經讓我嫉妒不已。無論他們的生活遭受著什么,此刻,一切美好都讓我的心生生地疼痛著。
“明天有什么安排,去我家嗎?”紅一邊擦著手,一邊有些期待地看著我。
“不了,我想自己靜靜,雖然安靜挺可怕的,可還是想自己待著。”
“也好,想過來了打電話給我。”紅頓了頓,“滿,你知道,傷害就是傷害,但終究會過去,對吧?”
“嗯,但愿吧。”
和紅分開后,走到地鐵站,看著黑洞洞的地鐵口,行人走進去的場景仿佛被時間黑洞吞沒一般。呆呆地站了一會,轉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家,可回家也不知道做什么。我需要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位置,至少雙腳踏著地面讓我多少安心了一些。沿著長安街一路向東,走了一個多小時,陰沉的天空飄起了雪花。伸手,晶瑩的花瓣落在手心,伴隨著體溫化作無色的水滴。美好竟是如此短暫嗎?斌此刻在做什么?不知道廈門冷不冷?他有沒有想我,有沒有因為歉疚不知如何面對,所以遲遲沒有打來電話。我該打給他嗎?說什么呢?僅存的一點自尊不允許我這樣做,可愛情里需要保有自尊嗎?是我告訴他決定好了會打給他的不是嗎?迎面走來的情侶讓我心生羨慕,如果沒有那個女孩的存在,此刻,我會肆無忌憚地想念斌嗎?我想他,可這份思念有了缺口,會永遠如此嗎?
我想起學生時代,我和斌也是這樣走在仿佛無盡頭的大街上。那時,我們還沒有確立關系。考完試,他問我,出去走走好嗎?我點頭答應了。出了校門,一直走著,沒有交談,就那樣并肩走著,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一直走,從下午走到華燈初上。
我們一起吃了飯,他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我說沒有。他說你這樣的女孩追的人一定很多吧。我說沒有,一個都沒有。愛情讓人置身極端自卑和自負的兩頭,面對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我們仿佛找到了神明。他周身發著光,誰都不能和他相比。他的笑,他的煩惱,他的聲音,哪怕一個微小的、偏離常規的神情都會被我們捕捉到。我想這就是愛的開始吧,沒有這夢幻的感覺,我們如何去愛實際上如此普通的一個人呢?時隔八年多,在我心里,斌依然凌駕于任何一個男人之上。那時的他是愛我的,至少我可以確認這一點。
我們是從什么時候漸行漸遠的?那場鬧劇一樣的婚禮?還是在步入社會后,我們漸漸地由無話不談到各自有所保留,慢慢地時光其實已經改變了我們,我們卻淪陷其中渾然不覺。直到,直到發現我們竟在不同的路上行走了如此之遠,遠到已經看不到對方,遠到即使在一起也已成為陌路人。
突然想哭,冰冷的天氣和逐漸增大的雪花讓我越來越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內心。盡管前方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和斌的這條路是我不再想走的路了。也許從我祈求他就算出軌也不要讓我知道的那一刻,這種想法就在我的腦海里生根發芽了。盡管我只想做只鴕鳥對一切視而不見,但也沒有盡力去挽回我們之間的一切,從那時起,他在糾結,而我在這段感情中變得冷漠了,最終失去了他。
我想斌不是那種亂來的男人,他有責任心,如果組建家庭,會是一個不錯的伴侶。可我呢?我到底在介意什么?是他和另一個女人睡在一起的畫面縈繞不散,還是別的什么?也許是一種信任,即使在我祈求他的時候,那種可以毫無保留的信任已經不存在了。而我,原本以為喜歡平淡日子的我,卻有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強烈的愛恨。無論這份感情的根扎的有多深,我也無法容忍背叛。也許真的到了該分手的時候了,這樣想著,沉重的心情輕松了少許。
長安街早已遠遠地拋在了身后,沿著記憶中的方向緩緩地走著。幾近黃昏,陰沉的天氣喚醒了本該夜晚才點亮的路燈。踏著積雪一步步走著,我想生命是如此堅強,這么多天沒有吃飯,也不覺寒冷。從記事起,從來沒有任何事讓我的大腦如此飛快的運轉。周圍很陌生,盡管每天坐車經過,卻沒有任何印象。八點多,在走了五個小時后,路邊的建筑和人群終于是我熟悉的地方了。一種回到家的感覺油然而生,盡管還有將近四十分鐘的路程才能到。
回到家,頭頂的雪花瞬間融化,水滴沿著臉頰流下。洗了澡,洗了衣服,還是很精神。就這樣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雪花飄灑的聲音,竟然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