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三位媽媽5
小云兒六年級了,大哥和冬云姐姐的戀情被媽媽發現了。媽媽對于大哥沒有好好上高中一事耿耿于懷,認為早戀拖累了大哥,影響了他的一生。于是,堅決反對。正好冬云姐姐又去一家效益非常好的工廠應聘上崗,需要住在單位宿舍,于是搬出了家。小云兒又搬回了客廳睡覺,大哥二哥搬回了側臥。六年級要上晚自習,班車的時間趕不上。終于不用羨慕哥哥們,可以自己騎自行車上學了。大人們總覺得上下學有班車接送多好啊,而精力充沛的孩子們卻想著終于自由自在了,終于可以自己做主了。每天早上,雙腳狂蹬,速度沖起來的時候,屁股離得車座子老高,感受到風馳電掣的快意,敞開的上衣被風高高的揚在身后,像是超人的披風。放學的時候,和伙伴們一邊騎著車一邊嬉笑打鬧,空氣里都是自由的味道。一次,媽媽從托兒所出來,遠遠看到小云兒和小伙伴們騎著車笑得那樣的歡快肆意,詫異不已,她不明白小云兒怎么會這樣。不是文靜的孩子嗎?怎么會這么活潑?她在家等待,眼看著到家的小云兒笑容嘎然而止,連說話都輕了幾分,秒變文靜小姑娘。她問小云兒,小云兒唯唯諾諾,不知如何作答。
大哥上班很忙,家里和二哥相處的日子最多,和二哥年齡相差不大,也算是同齡人。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兩個人在屋里寫作業,嘰嘰喳喳,互相交流著學校里好玩的事情。二哥個子高、皮膚又白又綿軟,打小的外號就是“小白臉”。真的白,怎么都曬不黑,皮膚細致,從不長痘痘,讓人羨慕死了。長相雖然不如大哥帥,但是講義氣,重情義,和大哥一樣,身邊的朋友眾多。每到周六的時候,大哥、二哥屋子里晚上就躺滿了眾多玩友。早上三點鐘,大家起床,在家熱熱媽媽提前留好的飯,吃完后一起出去打麻雀。到中午回家,大哥二哥能拿回家一大兜子已經剝好皮的麻雀,最多時有二三百只。媽媽會用油炸著吃,很香。二哥迷上了養蠶,在他倆那屋養滿了一屋子,到化成蛹的時候,媽媽用油炸著吃,看著在油鍋里還在甩尾巴的蛹,小云兒沒有膽量嘗試。大哥二哥迷上了養魚,家里買了大大小小的魚缸,各種熱帶魚養了好幾魚缸,每次給魚換水,是巨大的工程量,十幾盆子水倒下去,才堪堪夠一少半。水草、魚食,換著花樣買。大哥、二哥迷上了集郵,媽媽全力支持,家里大大小小的郵本,只要是新出的,就趕緊去郵局提前買。連小云兒都分到了哥倆不要的郵票,她認認真真的收起來。大哥、二哥在打鳥的時候,有時會抓到稀奇的小鳥,羽毛各色,非常漂亮。于是小云兒的屋子里又多了一個大鳥籠子,里面各種各樣的鳥,每天嘰嘰喳喳。大哥、二哥喜歡在屋子里自制小火槍,喜歡在屋里電焊電路板,喜歡在屋里拆卸各種小家電,媽媽都盡全力滿足他們。
媽媽最喜歡二哥,說他最可愛,最重情義。二哥在八個月的受了“跌累”(喝了炒面糊糊,哭了三天三夜),一直都瘦巴巴的,但是也最調皮。媽媽最是心疼二哥,生怕他身體不好,每次他犯了錯都不會受到責罰。一次,聽說很多小伙伴從工廠里偷偷拿出鋼管來自己賣了沒人管,二哥和玩伴一起去工廠偷鋼管,沒想到被廠子保衛處發現了,一共三個小伙伴都被抓住了。經過教育,保衛處看在父親和媽媽的面子上讓二哥回家了,但是其余兩個小伙伴被扣下來讓父母來領人。大哥上班不在家,二哥悄悄的告訴了小云兒,并讓她再三發誓不告訴媽媽。那兩個小伙伴的父母到了保衛處,再三保證都沒讓領孩子回家,必須按照規定在保衛處接受處罰。仔細一詢問,聽自己的孩子說還有個孩子,家長沒來領就讓回家了,不干了,要求要一視同仁處理。保衛處只好到家和父親媽媽說這件事。到這個時候,媽媽才知道此事。等保衛處的人走了后,媽媽怒氣沖沖的進了哥哥們的屋子,仔細詢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聽說小云兒知情不報時,爆發了。
“小云兒你怎么有膽子知情不報?小云兒你哪來的膽子?小云兒你不告訴我致使保衛處來人我一點準備都沒有,還以為人家開玩笑,讓我鬧了笑話。都是因為你,你怎么這么不要臉?”
于是,小云兒被媽媽暴打了一頓,拿著掃帚劈頭蓋臉的打,很久。等母親發泄夠了歇下來,罵一句見小云兒不說話不吭聲,于是生氣了又打一下。小云兒不明白,為什么她會受到暴打而哥哥沒事,事情是她做的嗎?不是啊。知道這件事沒告訴大人是因為她答應了二哥,難道人不應該講信用嗎?難道她不告訴大人,比二哥做了這件事沒告訴大人還嚴重嗎?被打得狠了,她抬頭把心中的疑問拋給媽媽,卻招來媽媽更加猛烈的攻勢和一句輕飄飄的“人當然要講信用,但這件事是非常事,不能用常規看待。”小云兒自始至終也沒弄明白,什么是“非常事”,什么是“嚴重后果的事”。父親要揍二哥,然而母親的火已經泄了,她覺得孩子在保衛處已經被修理了,身心受到了驚嚇,這已經是個很大的教訓了,不要再打他了。父親和媽媽調整好狀態,出門去保衛處處理后續處罰。
她痛恨二哥受到優待,痛恨自己的年幼,痛恨自己的無力。此事后,她便成為了媽媽的監視器,兩個哥哥的一舉一動都要一五一十的匯報給媽媽,膽敢私藏一分,就上“手板炒肉”、、“屁股炒肉”。而兩個哥哥鄙視打小報告的小云兒,認為她是叛徒,做什么事情都背著她。時間久了,小云兒自然而然和兩個哥哥生分了。
小云兒在家日益被孤立,滿腹委屈卻無處訴說。在媽媽“我手都打麻了,你怎么都不吭聲”的質問聲中,漸漸麻木了心底。只想著有朝一日能離開家的時候,離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然而現實是,她還如此小,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不能離開這個能讓她長大的港灣。所以,她只能選擇性忘記,不開心的都忘記,深埋在記憶里不去翻起,這樣才能說服自己,不是嗎?時間久了,很多事情竟真的淡漠了,甚至淡忘了。除了學習還記得牢固,日常發生的事,竟像是被封進了柜子里,不拿出來曬曬,似乎都沒有發生。她沒有想到,自己這種下意識的行為,為以后的生活帶來哪些改變,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有這種改變。自己下意識的保護自己,模糊了日常的一切難過,似乎剩下的就都是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