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徐清竹，楚河這才松了一口氣，一屁股跌坐回床上。

說實話，他是真的搞不懂，徐清竹這位神秘的美人幫主，又是假哭、又是色誘的，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楚河思索之下，只覺腦袋一陣脹痛，也就不愿再想，干脆抖抖手中的劍，站起身來。

——不管冷月幫有什么陰謀詭計，今天晚上，總之要去碧江樓探個究竟。

冷月幫勢力再大，也終究是普通的凡人幫派，作為修行人的楚河，自然沒有什么好怕的。

憑著手中這一柄龍淵劍，楚河自信，任冷月幫有千般計策，他也足夠應付得來！

……

當晚。碧江樓。

盡管今日并無任何節慶，但碧江樓的門前，依舊是張燈結彩。當然，下禾鎮民們也早就習慣了，碧江樓和冷月幫的這副鋪張做派，頂多路過時多看一眼，嘟囔句：“今天碧江樓又來了哪位財主”，也就罷了。

碧江樓的門口，站著幾個招徠賓客的風塵女子。不過，她們妝容嚴整、行止得當，若非得知內情之人，恐怕只會把她們當成尋常侍女，怎么也不會猜到她們真正的職業。

楚河站在門前，打量了這幾個迎賓女子一眼，歪了歪頭。

現在剛剛日落，天空中的亮色還未褪去，就已經星月初升。

而這碧江樓中，早已是高朋滿座、喧嘩非常，楚河從門口往里一瞟，只看見滿目的觥籌交錯、酒綠燈紅。

想不到這下禾鎮，還真有此等奢靡之地……楚河咂了咂嘴。

“那個，這位姑娘……”楚河摸了摸腰間的龍淵劍，確認武器還在后，便上前兩步，對著一位迎賓女子微笑道。

“喲，這位公子，來我們碧江樓玩了？”迎賓女子嫵媚笑道。

“嗯……”倒是楚河發怵了：我直接跟這些人提徐清竹的名字，她們知道嗎？

迎賓女子不知他心中所想，微笑道：

“公子，您來得不巧，今天已經客滿了，您若是等得及……”

“那個……是徐幫主請我來的。”楚河清了清嗓子。

結果，迎賓女子一臉疑惑地望著楚河，垂首道：

“公子，對不起，奴婢不認識什么‘徐幫主’……無論是誰，來了我們碧江樓，如果沒有位子，也是不能進來的……請您——”

架子還真大！楚河苦笑著擺了擺手，打斷了迎賓女子的話。

顯然，這些風塵女子，一定還沒有資格知道冷月幫上層的事情，更不可能認識作為一幫之主的徐清竹……

這下子，可怎么進去呢……

楚河還在考慮，卻聽見門中傳來一聲熟悉的喊叫：

“喲！楚公子來了！小翠，快讓這位公子進來！”

楚河聞言一驚，抬起頭來。

站在碧江樓門中，一臉熱情地向他揮著手的，正是那天酒館中的“中年文士”：冷月幫軍師盛高林！

聽見盛高林的話，迎賓女子們花容失色，連忙低頭鞠躬，將楚河讓進了門中。

“我這才離開一會，看門的弟兄又不在，差點讓這些不懂事的丫頭，把貴客晾在了門外！”盛高林上前兩步，把楚河拉進了正廳，滿臉陪笑道。

“哪有，我也才剛到。”

楚河微笑著點頭致謝，忍不住又打量了盛高林一番。

那日在「凌云酒家」，盛高林穿的只是普通的舊布袍、頭戴文士方巾，一副落魄文人的打扮；可今天的盛高林，卻已經換上一身潔白的錦袍，布面上隱有云紋盤繞，一看就是難得的珍貴錦緞制成。

這一身漂亮行頭，再加上盛高林那副清癯風雅的容貌，看起來就像是微服私訪的王公貴胄，怎一個瀟灑了得！

“盛先生，這一身好大的氣派啊。”楚河點點頭，笑著贊道。

“楚公子哪里的話？”盛高林捻須笑了笑，謙遜地搖搖頭，“我們這些凡人東西，又有多少，能入您這樣修行人的法眼呢？倒是您紆尊降貴、來我們碧江樓，盛某可要代表冷月幫，向公子道一聲謝啦！”

楚河擺手道：“我正好今日無事，又是徐幫主親自邀請，來貴地叨擾一番，可擔不起您的謝意！”

聽到“徐幫主”這三個字，盛高林臉色一滯，低聲道：

“楚公子，盛某多嘴問一句，徐幫主她……她沒給您添麻煩吧？”

有嗎？沒有嗎？楚河回想起今晨徐清竹在「浩然居」的那些作為，從牙縫里吸了口冷氣，打了個哈哈：“沒有！沒有！徐幫主怎么會添麻煩呢！”

盛高林似乎松了一口氣，苦笑道：

“這丫頭在父親死后，就是由我一點點帶大的，但說實話，這丫頭的性子就連我也捉摸不定……本來我說的是向您送請帖，可誰知這丫頭非要親自去請您，我攔也攔不住……沒添麻煩，那就好啊！”

楚河聞言，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

這盛高林肯定想不到，徐清竹親自去請我，居然是為了色誘小爺！

“好了，楚公子，徐幫主她們就在樓上等著呢，請您跟我走。”盛高林朝楚河點點頭，邁步向樓梯上走去。

楚河一邊亦步亦趨地跟著盛高林，一邊打量著碧江樓的裝潢。

就和這座妓院的外表一樣，碧江樓的內部每一寸都極盡奢華精巧之能事，在下禾鎮這種小地方，顯得十分扎眼。燈是東海水晶雕的琉璃盞，桌是南海檀木造的八仙桌，地板上鋪的是深林小貂皮拼的氍毹毯，就連那樓梯旁的扶手，也都由能工巧匠刻滿了神仙人物。

“貴幫派，有錢得很啊！”楚河走在盛高林背后，打趣了一句。

“楚公子，這世界上能用錢買的到的，都不算貴；可那些買不到的，才是我們最需要的。”盛高林在前面答道，聲音中隱有蕭索之意。

“那貴幫找我，是想買什么呢？”楚河嘿嘿一笑，開口問道。

盛高林身形頓了頓，繼續向樓上走去：

“楚公子不必心急，一會便由徐幫主，向您親自說明。”

兩人沿著樓梯，一路上到碧江樓的五樓最頂層，又沿著一條長廊向深處走去。此時，樓下的喧嘩聲已經漸漸隱沒不聞，整個長廊中靜謐非常，只有一位位白衣女子侍立兩側、向兩人頷首致意，卻也一言不發。

“楚公子，請進。”

盛高林走到長廊盡頭的門前，吸了口氣，輕輕拉開門，露出了屋里的景象。

簡單的烏木長桌，光潔如鏡，上面既無菜肴、也無酒水，卻擺滿了紅艷艷的杜鵑花。

冷月幫的幫主徐清竹，就身著一襲紅裙，端莊坐在桌子對面。

見楚河到來，這位繁花映襯之下、明艷不可方物的少女幫主，便緩緩站起身來，斂衽、行禮、微笑：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清竹向楚云聲楚公子——不，楚河楚公子……有禮了。”

徐清竹抬起頭來，望著楚河難以置信的眼神，舉袖掩唇，又是一陣咯咯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