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云氏之變(1)
- 詡影
- 熠小苣
- 2832字
- 2019-06-02 11:17:43
頤天殿外此刻只有幾十名太監,按自己的點位,領命值守在殿前各處。
偶爾看著百米長階下,昂首挺胸、裝備齊全的一隊隊護軍,身配刀劍,整整齊齊地在階下巡視,打發著空站在殿前的無趣。
距離殿門十幾尺遠的小太監,搖晃著瘦小的身子,悠悠地打著盹。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倒是終于清醒過來,揉了揉困倦的雙眼,耳邊是從殿內傳來的群臣舌戰之聲。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回頭張望一眼,看到殿內為了爭辯而面紅耳赤的云祿,嘟囔了一句,“這都一個時辰過去了,尚書大人真能說啊?!?
害怕被管事的老太監發現,免不了又是一頓責罵,回過頭,卻是看到急速飛過頤天殿上空的三個人影,他急忙低下了頭。
卞狄回到皇宮的第一件事便是給自己洗了身子。
將身上殘余的污垢都清理干凈,再換上一身新的御前侍衛服,掛上腰牌,提上了劍,便與同樣換了身衣服的卞津一同去了大殿。
殿外,妤影站在外邊,借著殿門的遮掩,只露出半個身子,清明的雙眼朝殿內看去。
只是,在她的目光剛投到殿里時,便感覺到一道熟悉的注視落在自己身上。
抬眼望去,發現藤知凌一身明黃龍袍,斜倚在龍椅上,看著她的鳳眸隱隱發亮,臉上還是一股不變地幽深笑意。
有那么一瞬她微微有些怔愣,隨即便急忙移開眼,不再去看他。
心有城府,無法猜透的男人啊,連笑起來都讓人感到陰森森的。
身后,卞狄和卞津行色匆匆地朝這邊走來。到了殿前,卞津退至一旁在門外守著,卞狄猶豫了一會,抬腳邁了進去。
“這不是卞大人嗎,平日上朝,御前侍衛只是在門外守著,怎么今日倒是進殿了?”
“趙左徒所言甚是啊,卞大人居然佩劍上朝,這非但不合規矩,更是在挑釁皇威啊!”一位官員見此情形,連忙隨聲附和。
妤影心中有些汗顏,習武之人隨身佩劍,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又何至于在此大做文章,居然還上升到挑釁皇威的地步了。她輕笑一聲,難怪這附和的官員只能站在殿門附近,原來只會溜須拍馬。
越來越多的官員不解地朝持續向前走的卞狄看去,一些官員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藤知凌看著神情嚴肅的卞狄,嘴角的弧度拉開,在龍椅上坐直了身子,看著他問道,“卞狄,你今日上朝,是為何?”
云祿聞聲向后看去,看到卞狄面色如常,安然無恙的模樣,一雙眼睛瞇得更厲害了,剩下一條縫隙,刺出凌厲、氣惱的光。
兩人四目相交,卞狄的眼神掠過他憤恨的雙眼和微微顫抖的胡子,腦海里又浮現密室中懸掛的駭人尸體,那些年紀輕輕卻不得善終的御林士兵。暗暗握緊了拳,移去眼神。
一個是事出所料的憤怒,一個是遇劫而歸的沉著。
“皇上,”卞狄走至大殿中央,低頭抱拳,恭敬說道,“屬下今日,想要揭發尚書大人。”
“尚書大人,身居高位,卻為了一己私利,長期剝削百姓,鬧得京城內怨聲載道不說,近日,更是與昶茗國私交,通敵叛國。”卞狄沉聲說道。
語畢,眾官嘩然,表情各異。
云祿眼神四望,佯裝大驚之態,抬起一只手,指著他說道,“你這么說,有何證據?”
“屬下親眼所見,不會有假。尚書為了掩蓋自己的不義勾當,偷襲屬下,并把屬下關進府內密室,只待我自生自滅?!?
卞狄抬眼,接著說道,“若是皇上,或者諸位大人對此持疑,去尚書府的書房一搜便知?!?
藤知凌笑意不改,輕啟薄唇,“好,傳朕旨意,命蘇將軍與卞狄一同前往尚書府搜查。若是真要查出什么,“他眼神意味深長地落到云祿身上,”即便尚書是兩朝元老,這叛國之罪,朕也不能姑息尚書了?!?
察覺著藤知凌凜冽的目光,云祿身子微微發顫,額上冒汗,對上他的目光,卻還是一樣的給人寒意。
現下他才意識到,似乎是他曾經從未將這位年輕的帝王放在眼里,以為把女兒嫁給他,再加上自己已事兩朝,便有恃無恐。
如今看來,這皇帝的目光倒是比上昶茗國的將軍更是陰險上百倍,是他低估了藤知凌。
眾官員的議論愈加活躍,部分早已看不慣云祿的正直官員,解氣地在一旁談論著。
群臣的反應壓在云祿心上使他愈加慌張與害怕,他扭頭四處張望,每一個看向他指指點點的人,都像是下一刻就要揭露他曾經犯下的一樁樁過錯。
雙手緊張地攥著,手心冒汗,眼角瞥向身上的朱紅色朝服,眼里充滿不甘。
他掀開衣擺,雙膝跪地,抬頭望向殿上端坐的少年天子,聲音顫抖,“皇上,臣確有與昶茗國的人來往,但絕不是如卞大人所說是叛國,反倒是假意合作,想要助我皖詡牽制外敵??!”
藤知凌眼里更為深邃。
卞狄看向伏地跪著,言辭誠懇的云祿,稍抬聲音說道:“尚書大人,屬下親眼所見,您將皖詡地形圖交給昶茗將軍,并開口要價一千兩黃金。為了追回地形圖,屬下還和昶茗兩位將軍有過一戰,這才被你偷襲下了藥。這樣不義的交易,尚書還要狡辯嗎?”
眼前又閃過那四塊染血的令牌,他緊盯著云祿彎曲的后背,繼續說道,“難道非要等到尚書也被扔進那暗無天日的密室,無助等死的時候,尚書才會反省自己的罪行么?”
他垂下眼,心下有些失落。
四塊令牌上的名字,他都還留有印象。在他做御林軍統領時,他曾親自清晰地喊過他們的名字,聽著他們對自己答:“是,統領?!比缓笥H手將刻著名字的御林軍令牌,一個個交到他們手上。
他們太年輕了,以至于他對葬身尚書府的四位士兵的印象,僅有名字而已。
云祿在聽到“密室”二字后便臉色鐵青,雙眼絕望地閉上,沉重地低下頭,任自己狼狽地癱在地上。
感到周圍的指責聲,謾罵聲此起彼伏,仿佛要將自己淹沒,他的額頭砸在地上,不再多言。
完了,就要完了,多年不加節制地斂財,多年精心策劃爬上的尚書之位,靠自己得到,今日也要毀在自己手里。
他心下如同跌入深淵,知是照此情形,大局已定,無力回天。
一想到藤知凌政變登基之時,對待異己的毫不留情,心中能猜測到帝王的手段。
預料到自己為了權勢,殫精竭慮大半生,最后卻落得晚節不保,不得好死的下場,心中更是不甘,手腳冰涼。
此刻,繁花似錦的云秀宮內,一臉精致妝容的云妃,執著花壺,伏下身子,一手給眼前五顏六色的花兒澆水,騰出另一只手,愜意地擺弄著其中的枝枝葉葉。
湊近那些被她精心照料,嬌艷欲滴的花兒,芬芳的花香彌漫鼻間,她閉上眼細心感受著。
現下,家族穩固,皇帝召寵,一切順遂。
名聲,榮寵,富貴,她都有了,并且,會一直擁有著,她這樣想。
突然,一個宮女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神色慌張。見到看著她有些微惱的云妃,便忙不迭在她身后跪下,急切地說道:“不好了娘娘,尚書大人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云妃嗤笑了一聲,放下花壺,轉身對跪著的宮女說道:“你糊涂了嗎,尚書身仕兩朝,連先帝都不曾動他,能出什么事?”
宮女跪著往前挪動了幾步,眼里滿是擔憂,聲音急促:“不是的娘娘。今日朝堂上,尚書大人被指控與昶茗外敵勾結,私通叛國,已是證據確鑿,無從抵賴,牢獄之災怕是躲不過了。只怕……”
“你說什么,外敵,私通?”云妃早已沒了先前的笑容,不安地轉過身,咬著唇,憤恨地說道:“貪心不足!我早提醒過他要適可而止,他非是不聽。如今,害了自己,還要連累我!”
“我要去大殿?!痹捖?,便急步而去,要離開云秀宮門。
卻是人剛走到門口,便被一只纖細的手臂抬至胸前,攔住了去路。
“我勸云妃最好不要自作主張,否則后果恐怕娘娘無法承受?!?
云妃看向眼前笑意淺淺的卞柯因,攥起雙手,微微瞇起一雙美目,卻遮不住眼里的急迫與那抹藏在眼底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