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寒冬隨著立春的到來會退出舞臺，沒想到小瞧了倒春寒。黃云三萬傾，正月初十傍晚就飄起了雪。一會兒積雪就有一尺厚了，大雪打斷了小晨的計劃。

正月里無所事事，除了跟玖爺待著，小晨成天就在想著進城掙銀子的事。

這天正在被逼練字的小晨心不在焉，玖爺瞧著也不點破。

“你很需要錢嗎？”玖爺問小晨。

“啊，誰說的？”被打斷的小晨有些茫然。玖爺指了指宣紙上，低頭一瞧，小晨有些尷尬了，寫著滿紙的“錢”字。

“主要是以后在城內(nèi)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得想個掙錢的路子……”

“你打算搬進城內(nèi)住么？”玖爺心里突然有些難受。

“難不成一輩子待在里？”難道自己要一輩子待在古代嗎？小晨心里想著

玖爺看著小晨許久，嘆氣道“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出去吧?！边@是玖爺?shù)谝淮螌π〕肯轮鹂土?，這么多天的相處，小晨不傻，看得出來玖爺對她的特別，她也很喜歡這種感覺，朦朧又美好，可是小晨不是一個十三歲懷春少女。這里是古代，小晨從沒放棄回去的可能，要回去就得找線索，線索不會憑空冒出來，是基于財力物力之上的。

直到元宵的到來，小晨都沒有踏足玖爺?shù)姆块g。

走在進城的路上梁誠八卦的問她，是不是跟三皇子吵架了，小晨白了他一眼，梁誠遂閉嘴。

徐州城最大的風雪場所當屬“沁芳閣”，坐落在城市中央最繁華地段。整條街熱鬧非凡，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兩個年輕小伙大白天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逛妓院，街上目睹的人無不搖頭嘆息“真是世風日下！”

梁誠也甚是不解，不是說好進城是來掙銀子的么，怎么就要去妓院。小晨解釋是去談筆買賣，梁誠更不解，那還說好去酒樓談買賣談好開酒樓的，小晨最后解釋，酒樓來錢太慢了。

沁芳閣果然名不虛傳，論格調(diào)和裝潢遠勝于之前小晨去逛過的“撫香苑”和“蔻香園”，沒有前者的嬌糜和做作，格局大氣簡約又不乏奢華，最重要的是尤其符合小晨的心里定位。上中下三層，能夠容納很多人，一層還有能夠表演的大舞臺。

酒保也受過專門訓練，不卑不亢，溫和有禮的指引接待

“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我找你們當家的?！?

“您是想找我們藍掌柜嗎？藍掌柜一般不接客的！”

“你誤會了，我們來不是找樂子的，是有買賣要和她談談?！?

酒保想了半天才說先去通報。

不一會藍掌柜施施然過來了，半點無風塵女子的姿態(tài)，倒像個富貴人家的當家主母，上了年紀但是風韻猶存。

“是你們要同我做買賣？”拿眼睛打量小晨他們二人又問到

“是賣姑娘還是贖姑娘啊？”

“怎么買賣就得圍著姑娘轉(zhuǎn)嗎？”小晨覺得好笑。

“沁芳閣買賣不圍著姑娘們難不成圍著我這老鴇？”

“噗呲”梁誠被人家逗樂了，小晨白了他一眼。

“這個買賣說是圍著姑娘也行，說不是圍著她們也行。重要的是能幫你們賺大錢。”

藍掌柜似乎有了點興趣“哦？愿聞其詳?！?

小晨遂將自己的計劃粗略描述了一番，藍掌柜聽得很仔細，并未因為小晨和梁誠的穿著樸素而輕視，這點讓小晨很舒服。聽完講述，藍掌柜沒有作聲，在思考問題，想了許久遂問到

“公子怎么稱呼？”一旁的酒保知道這是藍掌柜重視起來了，平常只有達官貴人才值得她記名字。

“叫我小晨就好了”

“你說的這個買賣可行性很小，首先題材新鮮不一定受客人們喜歡，其次準備時間太久了要是得不到利潤前期就是純虧損……”

“一定能讓你們賺大錢，我保證。”

“你拿什么保證？”藍掌柜看小晨信誓旦旦的感覺他就是個毛頭小子。

“藍掌柜可否移步說話?！?

從沁芳閣出來，小晨就想著后面怎么著手籌辦準備。梁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追著問小晨和藍掌柜說什么了，她就答應給了訂金五百兩。

“沒說什么，就是把臉上的面具卸了，告訴她如果事情辦不成就給他們當頭牌！”梁誠是怎么都想不到小晨居然這么沖動，萬一真的辦砸了豈不是把自己都坑進去了，突然感覺特別對不起婉姨，說好出門在外要好好照顧小晨的……

藍掌柜這邊正在跟真正當家人匯報。

“真的長得這么美？”男子頎長的身子面窗站立。

“世間罕見。奴才是想著事情辦成了咱們可以大賺一筆，沒有辦成也可收攬一絕色佳人，對我們是沒有損害的所以先給了訂金立了字據(jù)。”

“有點意思。這件事你辦的不錯，后面你自己看著辦。藍掌柜辦事越來越精明了，沁芳閣交給你我很放心?！?

聽到夸贊，藍掌柜很是高興，打理沁芳閣多年了也沒聽到主子的夸獎，看來今天這件事辦的很合他的心意。接下來得好好配合小晨了。

翌日一大早，小晨來報道，受到了藍掌柜熱情接待。倆人商議了一個時辰才把細節(jié)慢慢理順，直說得小晨口干舌燥。而藍掌柜突然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有些刮目相看了。頭腦完全不像一個十幾歲姑娘那般簡單，考慮事情周全，有些細節(jié)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都想到了并且有自己的應對方案，真是集美貌與才華一體玲瓏尤物，不知主子見了會是什么反應。

而小晨此時卻是在擔心主角、配角難得配齊。藍掌柜將沁芳閣所有姑娘們招集到一樓中央供小晨分配。一時間一樓擠滿了美人，端的是環(huán)肥燕瘦。

美人們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所有人好奇的打量著小晨，

面對這么多眼光匯聚，小晨絲毫沒有露怯，三樓雅間一雙桃花眼笑意更甚。

清清嗓子，竊竊私語頓時靜下來了，“很好，訓練有素！”小晨如是想。

“今日打擾諸位姐姐們了，請姐姐們過來主要是有件事想請姐姐們幫忙?！?

“公子有事就請快點說吧，無需如此這般客氣的?！?

眾位美人都掩面笑起來了，藍掌柜卻是嚴肅對待“瑾慈，不得無禮?！泵麊捐鹊墓媚铩芭?！”一聲不再講話。小晨瞧著小姑娘有趣遂打量了一番。性格應該算活潑，笑起來嘴角有酒窩，眼睛像月牙，五官很小巧讓人一見就歡喜。嗯，這個可以選用。

“我打算在咱們沁芳閣排一出話本，需要選幾位姐姐出演。”小晨開門見山直道來意。

一石激起千層浪，小晨忽略了封建古代戲子不是個好職業(yè)，被人瞧不起不說，收入微薄，地位并不比風月場所里面的人高多少。

人群中頓時議論起來，有紅衣女子嘰笑道“我們現(xiàn)在干的好好的，為什么要轉(zhuǎn)行做戲子，掙得又不比現(xiàn)在多還累死累活。”

小晨只笑不語，紅衣女子的確有資本這樣講，美貌賦予她高傲的個性，平時也是看誰都不爽，冷清高傲，偏有權(quán)貴人家公子就好這口，是以在沁芳閣還算的上一號人物。

“這樣吧，凡事被選中的姐姐，每月除了出演話本其他事都不用做還有固定月例可以拿，最低不會低于五兩，具體拿多少看表現(xiàn)。演出結(jié)束后想要繼續(xù)跟著我出演的我保證每月還是按照這個月例給，不管有沒有出演話本。不想繼續(xù)出演的可以做回原來的事。不過我敢保證出演過我的話本的姐姐身價絕對比之前高十倍。”

聽到如此誘人的條件，要知道頭牌黃煙煙月例也只有五兩。于是很多人蠢蠢欲動，就是在懷疑真假，畢竟初來乍到的小晨在這里講話是沒有可信度的。大家都看藍掌柜，只見她微微愣一下后點點頭，頓時就有一半姑娘愿意出演。鑒于要維持沁芳閣的生意，小晨只選了十位佳人，其他角色可以到戲班子找。

角色搞定后，剩下的便是服裝道具，服裝還好解決，道具就有些困難，需要訂做。藍掌柜知道后打發(fā)了閣內(nèi)一個打雜小斯帶小晨去城東木匠鋪找人。梁誠因被媳婦綁在家里，不許進妓院。小斯暫且就是小晨的跟班。

小斯叫陳劍平人送外號“包打聽”說話利索辦事伶俐，一會功夫就把木匠師傅帶來了，一開始聽說是給沁芳閣做活計，師傅打死不來?！斑虾?，還是個貞潔的漢子，只不過太迂腐。”小晨想著。最后是陳劍平用了點手段他才肯來，據(jù)說手藝高超，魯班第十八代關門弟子名喚“魯智深”。小晨才呷的一口茶來不及吞，差點噴出來，腦海中頓時浮現(xiàn)一幅圖：膀大腰粗，腦袋锃亮，胡須飄揚的魯提轄青筋直暴的在倒拔垂楊柳！可是帶進來的卻是身形消瘦，斯斯文文的一個人，有點顛覆想象！

“聽說你技藝高超，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小晨也不廢話給了設計圖讓他做出來，明天驗收。魯智深見對方如此痛快遂也干脆接活。

一切都在進行中，小晨也是馬不停蹄的寫劇本，排練，每天進出城耽擱時間不說還得另外出錢雇馬車，藍掌柜瞧她辛苦提議讓她住沁芳閣后面的宅院。宅院與沁芳閣有些距離，不會被陌生人打擾到。小晨便同意住進去。

春風十里徐州路，天氣回暖，竹林里玖爺坐在窗前，看著小晨寒冬種下的桃樹發(fā)了芽，想起已經(jīng)有近一個月沒有看到她了，最終忍不住讓齊影瞧瞧她的情況，見她熟門熟路的進了沁芳閣齊影回身復命。

當天夜里，竹林遭了襲擊，齊影帶領暗衛(wèi)反擊，事先埋伏好的弓弩擊殺了一批進攻者，箭雨后新一輪蒙面者沖進院子。剩下的就是近身肉搏，只聽得刀劍聲，呻吟聲不斷，梁誠饒是行伍出身也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帶著老幼婦孺躲在玖爺?shù)奈輧?nèi)，玖爺卻是氣定神閑，他相信這一路殺過來的手下。

“殿下，清理完了，剩下逃跑的已經(jīng)派人追擊了?！饼R影手臂背部均有負傷，鮮血直流。

“看來這里也不清靜了，明日啟程吧?！?

第二日一早小晨在沁芳閣后面院子見到了玖爺，許久不見，倆人都沒開口說話。

“我今日就得離開徐州了?！本翣斚乳_口說話了，還是拗不過小晨。

“嗯，我聽梁誠說了，昨晚你們遭遇襲擊了。謝謝你護我娘親和弟弟周全。”

“不用客氣，原是我連累他們了，殺手是沖我們來的?！?

時間仿佛靜止，倆人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齊影催促啟程，玖爺才說道“這一別也許就是永遠。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你要去哪？能不能不走？”說完小晨都覺得不現(xiàn)實，他的行蹤已經(jīng)暴露了，不走就會被追殺。

“可能南下吧，遠離宇獨勢力?！?

“前段時間我在忙著排話本，并非刻意不回去，想著公演那天接你過來看的……”越說聲音越小。

“我知道。”她的情況他都知道。

望著他離開，小晨突然明白那句歌詞“望著你漸漸沒入人海的背影，仿佛隔著天與地……”

晉國三皇子來沁芳閣的路上，藍掌柜就收到了情報。

“你是說晉國三皇子來沁芳閣了？”大當家問道。

“是的，之前就和小晨一起住在竹林宅院，我們探子來報，三皇子昨晚遭遇襲擊，行蹤暴露了今日就要離開徐州。來沁芳閣應該是為了和小晨道別。”

“一直沒動他，想不到被宇獨暗衛(wèi)找到了。看來用不著出手了?！?

“主子，雙耳圖不要了嗎？”藍掌柜不解，費了那么大代價才弄清宇獨非要抓晉國三皇子的目的?，F(xiàn)在寶藏消息就在眼前怎么就要撤了。

“晉國三皇子高玖恭中原第一聰明人不是浪得虛名的，雙耳圖要那么容易到手宇獨早就拿到了。他躲秦孝仁的明兵暗衛(wèi)躲了六年都沒有被抓住，光這份智謀和忍耐力非常人所及。宇獨當時大軍壓境談判條件就是要高玖恭的命和雙耳圖，整個皇室寧肯全員覆滅都不交出他們引以為傲的三皇子，因為只要他活著，晉國就有復國的可能，說不定宇獨都會被推翻。現(xiàn)在是敵是友還說不清不可輕舉妄動?！?

“那讓他就這樣走了么？”

“是啊，就這樣走了豈不可惜?！焙鋈挥嬌闲膩?，吩咐藍掌柜如此這般安排。

玖爺走的第二日徐州城出了事，宇獨派遣駐扎徐州統(tǒng)領制大都軍被人暗殺了，傳言就是逃走晉國三皇子報復所為。

“不是三皇子做的，三皇子才不屑做那肖小之事?！绷赫\憤慨道，近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對三皇子為人很是信得過。唯有小晨知道沒了宇獨都軍，底下士兵亂了陣腳，這座城巡防換守，細作安插可方便多了。嫁禍三皇子再好不過，因為無從考證。

自從竹林里的那套宅院出事后小晨便將自己娘親和弟弟接到目前住的院落暫住。梁誠一家以救命恩人身份也住進來了，只是皮老婆子小晨再也不愿收留。老婆子媳婦還待求情，老婆子憤憤道“薄情寡義，發(fā)達了就不認人。以為有幾個臭錢了不起，還不是賣身得來的……”

話說得如此難聽，梁誠媳婦還待準備替翠茵求情的也不好開口了。接連發(fā)生太多事小晨沒有心情跟她掰扯，給了十兩銀子讓他們走人。

老婆子還待廢話小晨冷聲道“再廢話十兩也不會給了。十兩銀子是看在翠茵嫂子和迅哥的面子上給的，也夠你們吃喝一陣子。剩下的靠你們自己，我不可能養(yǎng)你們一輩子?！闭f完頭也不回進沁芳閣排演去了，距離開演只有幾天了。

緊鑼密鼓的排演使得小晨累倒了，病床上依舊在和藍掌柜確認開演前的繁瑣細節(jié)，最后還不忘提醒，收入的三成記得送過來，直把藍掌柜說的一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