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誠帶著小眉和另外兩個警察到百合田園小區附近,開始排查附近蔡天的鄰居以及小區的管理人員。
四月中下旬的中午,陽光已經開始毒辣,也就比盛夏好了那么一點點,四人分成兩隊行動,烈日下走了很久,沿街商鋪老板、流動攤販、小區保安等,都是他們的問詢對象。走訪大半天無果,他們只好將排查范圍擴大。
終于在下午兩點鐘的時候,甄誠到一家小賣鋪買水,付錢的時候順口詢問了一下老板。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他看起來還挺謹慎,非得看看甄誠的警員證才肯說話。老大爺看完,還給甄誠,氣道:“這人,化成灰我都認識,他是我們家鄉老蔡的兒子。”
甄誠提高警惕,身體下意識得站得筆直,專注道:“您說他是您家鄉老蔡的兒子,那您家鄉是哪里的?”旁邊小眉拿出本子開始記,豎起耳朵。
老大爺說道:“我是從江城來的,那年我女兒嫁到樽城,我才跟著她過來的,老蔡從前和我們住在一個胡同里,他家的兒子從小就學習好,還考上了大學,不過,后來他長大后,我就沒怎么見過他了,怎么?這孩子出什么事了?”
甄誠搖了搖頭,有些不忍心告訴老大爺實情,說:“那您和他父親有聯系嗎?”
老大爺搖了下頭,眼睛里有一絲悲傷,說:“老蔡五年前就去世了,小蔡那孩子也是可憐,從小母親就去世了,他是被他父親拉扯大的。”
甄誠和小眉對視了一眼,說:“謝謝您,后續有需要配合的地方,可能還需要麻煩您。”
甄誠他們走的時候,老大爺還扯著甄誠的胳膊一直問,蔡天究竟出什么事了?
左江從韓局辦公室出來,韓局渾厚中帶著點沙啞的罵聲還在耳邊回蕩。
他抓了抓耳朵,然后一出門就忘了,韓局罵了半天罵的什么來著?
下午的時候,左江接到了休假中的阮歸的電話,說是有事情要當面向他匯報,左江看了一眼手表,說:“我這馬上就要下班了,我去你家接你。”
左江接到阮歸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查了查阮歸家附近的美食推薦,一個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他開著車拐了幾天道路后,就到了地方。
阮歸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看著這個名為“解憂”的酒館,楞楞地跟著左江走了進去。
左江輕車熟路地跟酒保打著招呼,酒保很快端上飲品來,阮歸拍了拍他的肩,說:“領導,我住在這附近,都沒有發現這里什么時候開了這么有氣氛的酒館,你怎么好像很熟的樣子?”
“當然了,這是我家桑桑開的。”左江的眼神里帶著得意。
“嘖嘖嘖,”阮歸喝了一口飲料,“還你家的?人家承認了嗎?”
左江不予他做爭論,突然想到了那個火熱的吻,大概是覺得熱,稍稍的扭了一下身子,抬手扯了一下襟口,寬大的衣袖卷起,“說吧,你發現什么情況了?”
阮歸也不貧了,擺正了身體,清了清喉嚨,說:“我這兩天不是在玩蔡天設計的那款游戲嗎?我發現了一個很大的漏洞。”
左江沒說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游戲的創意點,人物設定還有任務設置,都是國內頂級的水平,但是唯有一個缺點,就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打到最后一關,也見不到最后那個終極大BOSS。”
左江終于問:“那又能說明什么?你技術不佳?”
“不,不是這樣的,”阮歸白了左江一眼,繼續說,“就在我要放棄最后一關的時候,和我一起組隊打游戲的人突然把我拉進了一個群,群里面的一個人告訴我‘要想進入最后一個任務,就必須要交一部分錢,這樣才可以成為會員玩家’我當時沒多想,因為玩游戲掏錢也是很正常的,畢竟現在追個劇都得開通會員,可是,老大,你猜要交多少錢?”
“一百?”
阮歸搖了搖頭。
“一千?”
“……”
“一萬?”
阮歸差點抱著左江哭起來,說:“老大,就是一萬啊,我幾個月的工資啊,就這么沒了。”
左江推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阮歸,心平氣和地說:“淡定,一萬塊錢而已,又不能讓你破產,你再努力幾個月,那筆錢不就又回來了啊。”
誰料,一聽到這句話,阮歸更激動了,擦了擦鼻涕,說:“誰說沒有傾家蕩產的人,我讓網管中心的同學查了查這個游戲的后臺管理,調出了進入游戲最終任務的人員名單,結果我發現有七個人都因為這個游戲傾家蕩產了,傾家蕩產都是好的,其中有三個還欠了高利貸。”
很久后左江才開口,罵了句,說:“一萬塊錢就能讓人傾家蕩產?”
“當然不止,只是游戲的最后一關一萬塊錢只是入門,進去以后,人物的皮膚還有種類以及武器林林總總的就差不多十萬,然后各種的裝備還有外掛,最重要的一點在見到那個BOSS之前還有無數個需要花錢的地方,所以很多人在還沒有見到BOSS的時候就已經破產了,就算見到的人也無法支付見到的籌碼。”
左江一哂,感到很荒謬。
“難道人們就甘心掏這么多錢嗎?”
阮歸搶在左江的話說完前,就又繼續說道:“人們都是為了游戲通關的最終獎勵進去的,據說獎金能有一百萬。”
“如果這樣說的話,那殺害蔡天的人會不會有可能是因為這個游戲傾家蕩產的人?人家對他進行報復?”左江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飲料,繼續說,“可是還是沒有能夠把曾雨、齊聲還有蔡天三人聯系起來。”
五年的刑警經驗和直覺告訴他,這個案子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復雜,現在偵破的不過就是整個案件的一個小角角。
希望這是他的錯覺吧,早點結案,還死者一個公道,他也好騰出精力在個人感情問題上。
……
南桑坐在開往江城的飛機上,旁邊是她的助理,木流嵐還留在家里養傷,小助理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南桑揉了揉太陽穴,腦袋有些疼,突然就想到了幾天前和池墨吵架的一幕。
池墨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看著躺在病床的木流嵐,頷首不語,半晌突然說:“這個生意不能再做下去了。”
他的聲音很輕但很堅決,南桑早過了一言不合掀桌走人的年紀,但此刻臉色還是變了:“你說什么?”
“季懷遠那邊拿不到配方,在拿不到配方的情況下,繼續做他的生意是最好的做法。這件事危險的地方在于,季懷遠的生意不僅被你父親壓制著,前一陣,他的公司又因為毒品的事情被警方盯上了。所以,他才會鋌而走險找上你。”
南桑直直看著池墨的眼睛,許久才開了口,聲音輕而危險:“為什么,因為畏懼你和父親?”
池墨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說:“季懷遠有一張非常完善的、難以測量邊緣的犯罪網,比你想象得更強大,也更縝密……”
“因為那個配方?”他的敘述被南桑打斷了。
病房的白熾燈管發出輕微嗡鳴,除此之外,只有兩人的呼吸彼此噴在對方臉上。
南桑慢慢后仰,站直,仿佛剛才的咄咄逼人全不存在似的,突然說:“如果說,他是因為那個配方的話,那你和父親是不是也想要得到這個配方?還是說,你這次回國就是為了盯住我,不讓我和季懷遠有接觸?”
池墨毫無反應。
“你告訴父親,讓他可以死掉這個想法。我就算交給季懷遠,都不會給他。”
“南桑。”池墨叫了聲他的名字,緩緩道:“會長一直在等著你回去,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很自責,對你來說他只是戶口本上簡單利落的‘父親’兩個字,對更多的人來說他是他們的整個世界。如果季懷遠得到了配方,那么會長的今天就是他的以后,你覺得季懷遠會放過會長嗎?還是會放過你?你覺得你今天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生活,是因為什么?是會長,是他讓季懷遠忌憚,還有,如果會長出了事,那些跟著會長的兄弟,你又要把他們置身何處?”
“——為什么不能報仇?”南桑反問:“季懷遠親自來清理善后,你以為我把配方交給了父親,我就能全身而退?父親當年可以拋棄我,一旦我沒有了利用價值,我依舊可以被他像從前那樣拋棄。”
南桑連眉梢也沒抬,繼續說:“我不會再把我的命寄托在別人身上了,我不會再依靠任何人,包括父親。”
“桑姐,你要喝點熱水嗎?”南桑被助理打斷了回憶,抬頭,看著那張稚嫩的小臉,搖了搖頭。
……
林華把手中的檢驗報告遞給季懷遠,說:“季總,這是實驗室那邊剛剛發過來的。”
“你念給我聽。”季懷遠依舊低頭在不停地批改著文件。
“藥品經檢驗,定為不合格產品,各方面含量都不匹配……”林華的聲音有些顫抖了,季懷遠停下筆,看著他,伸手拿過那張報告,扔進碎紙機。
“好了,我就知道她不會給我留下好東西的。”季懷遠低沉的尾音讓人發顫,繼續說,“你和江城文遠那邊接觸的怎么樣?”
“至今并沒有見到文遠,一直接觸的是齊東。”
季懷遠筆挺站著,雙手插在褲兜里,因為逆光顯得格外高挑,給人一種扎實的壓迫感。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繼續接觸了,直接拒絕。”季懷遠繼續說,“當下之急,我們要拿到配方,還有,吩咐下去,讓兄弟們最近辦事都要謹言慎行,萬萬不要生是非。”
“是。”
季懷遠是那種從五官面相,到氣質涵養,都看上去非常溫和的人。但那種絲綢般輕柔的感覺只是表象,他內里的強硬和不容置疑是與生俱來的,似乎再慷慨熱血的宣誓,再承情激昂的言辭,都不能稍微觸動他堅定冷硬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