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這個時候日頭最盛，天邊泛起霞光，照得花園水池中波光呈紅色。

平靈素坐在池邊涼亭中喝茶。杯中茶色澤碧綠，香味極為濃郁，似是將數味類似八角、肉桂等有特殊香味的藥材放在一起熬制般。遠聞幽香，湊近的話就會覺得香的發膩，好在入口甘甜，滋味尚可。

七月天熱，又剛睡醒，口渴得緊，平靈素一口氣飲下兩大碗，倒第三碗時只倒出小半碗來，他用壺蓋敲了敲茶壺身子，喊道：“來福，添點茶水來。”

來福沒回應，他又喊了一嗓子：“來福，添水！”

這一回，身后傳來不急不忙的腳步聲，平靈素頭也不回罵道：“死來福，懶驢子。”

腳步聲，仍是慢而沉重的。走到平靈素身后五步處停下，一個哀切低沉的女子聲音傳來：“回來了。”

平靈素聽到這個聲音，臉色“唰”地變得慘白，他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再次睜開時已經恢復少許鎮定神色。

他轉過身，對那個聲音道：“娘。”

平夫人一身素衣，頭飾也只是簡單的幾朵白花，她神色愴然，看了平靈素一眼，便轉過身去。

平靈素跟上，兩人一路無言，順著長廊走至后院盡頭的一處假山。幾塊兩人高的巨石立在那里，平夫人在東邊巨石下方的一處凹洞處摁下，突然眼前一黑，假山中間掉下一塊石板，露出一條幽暗的地道。

平夫人當先走入，平靈素跟在她身后，密道中漆黑一片，雖看不清但是走的感覺是越來越陡。兩人走得很快，約摸過了一盞茶功夫，來到一個暗門前，

平夫人推開暗門，一道柔和的光線射出，暗門后是一間佛堂。

聽到腳步聲，佛堂內門的布簾抬起又放下，走出來一人。

平靈素跟在平夫人后，進了屋。他微微抬起頭，看著端坐于正中的藥師佛。他左手拿著一個藥爐，右手捏訣。順著藥師佛右手指著的方向看，下方放置了一個楠木雕花牌位。

牌位無論從雕花工藝，還是形制做工，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只是牌位上除了一個平府印記外，再無其它。

那個剛才從內門走出的人，正是平興元。

從藥師佛前快要燃盡的香來看，平興元在半個時辰前就到了。

平夫人從丈夫手里接過三柱香，恭恭敬敬跪拜行禮，然后將香插在藥師佛前的香爐中。

做完這些，她讓到一邊，面露哀色地看著那塊小小的無字牌位，道：“跪下。”

她身后的平靈素應聲而跪，頭低得就快貼在地上。

“洪兒，爹娘，還有你姐姐來看你了。”平興元還沒說完，平夫人便身子一顫，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以手掩面痛哭起來。

“夫人……”平興元雖想安慰妻子，可他心中亦悲苦，一時想不出什么寬慰的話來。

平靈素此時也是虎軀一震，對于這個出生一天就夭折的雙胞胎弟弟，他也只見過一面而已。況且自身當時也是剛出娘胎，全然沒有印象，更別說有什么深刻的悲慟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