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張曉蓉和關麗文已經在了，宋妍還沒開口，便聽到一句：

“哎呦，怎么今天舍得回來了？”

張曉蓉正別有深意地對她笑。

聽這話的意思，再瞧一眼低頭吃得津津有味的孟靈，想來某人已經被美食擄獲，將她徹夜未歸的事全盤托出了。

“預感到你肯定帶好吃的了，所以早點回來呀！”

現在的宋妍臉皮厚了不少，被調侃也能應付自如，她說著去扒拉孟靈桌上的幾個袋子——按照慣例，張曉蓉和關麗文又從家里帶了一堆吃食，全是沉甸甸的父愛和母愛呀。

“妍妍，你嘗嘗麗文家的糯米糕，你不是最喜歡吃嘛！”孟靈拿了一個遞過來，瞇著眼對她笑：“這次是豆沙餡的，超好吃！”

她這是借花獻佛地賠禮呢，宋妍瞅她一眼，接過糯米糕，果然軟糯香甜，再看包里還有什么油炸小黃魚、壽司，不由贊嘆道：“麗文，阿姨真的什么都會做！”

宋妍的媽媽工作很忙，家里一日三餐大多是爸爸負責，她也不大會做飯燒菜，更別說這些小吃甜點了。

“你們嘗嘗我媽做的酸奶蘋果糕，超美味！”張曉蓉拿著一個玻璃罐過來，“都吃完啊，這得冷藏的，吃不完會壞。”

于是幾人圍成一圈繼續吃，一邊吃一邊天南海北地聊著，從身邊的親戚朋友，到明星八卦，從衣服鞋子，到書籍音樂，不過一個小小的假期沒見，便有說不完的話。

這也是她們最開心、最輕松的時候。

“我說，最近有什么好看的電影嗎？”宋妍問。

“《霸王別姬》重映了，五一那天，我和吳名看了。”關麗文回答。

“你和吳名看《霸王別姬》呀？”張曉蓉吃驚，“吳名能喜歡看這種文藝片？”

“管他喜不喜歡，反正我想看，他也愿意陪我看就是了。”關麗文一向霸氣，“我說你別對學計算機的有偏見好嗎，吳名只是看上去呆板而已。”

在關麗文心中，吳名正合她意。

他的專業是計算機，受之影響，在日常一些事情的處理上面，盡管難免有些直接和過于理智，但同時，他解決問題的意識和能力較一般人強很多，這一點，和自己很搭。

再者，像她說的，吳名只是看上去有些呆板，畢竟他和她一樣是南方人，南方人特有的溫柔和細膩，他身上也不缺。至少，這幾個月的交往，他沒惹她傷心過。

至于外貌，男人而言，好看不是必需條件，帶得出去就行。

最后，很重要的是，吳名和她一樣是宿市人，這是父母同意她大學談戀愛的底線。

關麗文清楚，作為獨生女，爸爸媽媽很難愿意她嫁到外地的，當然她也不想。

對于這些想法她從未說出來，或許在張曉蓉她們眼中，條條框框的東西未免太現實，尤其關于愛情。

“我還沒說啥呢，你這已經維護起來了？”張曉蓉捏一條小黃魚在嘴里嚼，“唉，《霸王別姬》，哥哥咋那么想不開？”

她們都不是張國榮的粉，但張曉蓉說完，幾人不免一陣的沉默。

一個閃耀的巨星，只有一次的生命，怎么舍得？得是多大的絕望，才能親手結束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旅程？

或許是自由？

真的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嗎？

宋妍不懂，只想起余華的《活著》。

“一個人過夠了，自然就想死。”關麗文說，“所以人活著，有時候要清醒，有時候又得糊涂一點。”

“別整這些有的沒的了。”孟靈倒了一杯水過來，“世界還是美好的，我們一介凡人，該吃吃該喝喝！”

“嗯嗯！”張曉蓉點頭，“我媽做這蘋果酸奶糕，吃多了也不會胖！”

又酸又甜的確好吃，一大罐很快要見底，孟靈搶了最后一塊，遭到了張曉蓉的嘲笑，宋妍便悄聲問關麗文：“除了《霸王別姬》還有什么新電影上映啊？”

關麗文笑了笑，說：“《無間道》，感覺你男朋友會喜歡。”

宋妍便不好意思笑了。

幾人收拾完已經快十一點，熄燈了，宿舍一片黑，大家還沒睡意，每人臉上都閃著手機的光亮。

于這安靜中，張曉蓉突然說：“姐妹們，我打算考公務員了。”

“啊！考公務員？”

“什么時候決定的啊！”

宋妍三人驚訝，連孟靈也坐了起來。

“是啊考公務員，五一回去和爸媽談了談。”張曉蓉說：“他們叫我考。還有半年的時間，現在開始準備，到時再報個班突擊一下，或許有機會。”

“你之前不是說公務員沒意思嗎？”宋妍問。

宋妍了解過國考，宿市的公務員崗位，其中大多數報考的首要條件是要求本地戶口。她不是宿市人，根本不符合條件。

待工作后，宋妍更能體會到，在宿市這樣的大城市，“外地人”三個字，是一種桎梏。

至于老家的公務員，她不想考。大學選擇宿市，便是為了離開老家那個小地方。

記得當時宋妍讓張曉蓉考，但她說公務員的工作刻板正經，枯燥無味，她不喜歡，也不適應。

然而現在……

“是啊，是沒意思。”張曉蓉嘆氣，“可是我專業成績沒那么好，也沒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技能。等畢業了，肯定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爸媽給我分析了一下，說如果我像他們一樣進一般公司，不談工資多少，福利肯定比不上事業單位，每天還累得要死。”

“如果能進事業單位，等以后退休了，也有保障。”張曉蓉嘆了口氣，“他們想得太遠了。”

也不能怪父母考慮得太遠，作為過來人，他們吃過的虧、經歷的苦，總想提前教給孩子的。

“公務員雖然沒意思，但穩定。”張曉蓉說著笑了一下，“我媽還說，女孩子就是要安穩點。”

宋妍看不到張曉蓉的表情，從那一聲笑中，她聽出了一絲無奈的妥協。

“考公務員挺好呀！”宋妍說，“如果我不打算考研，我媽肯定也叫我回去考公務員。”

“張曉蓉，未來的人民公仆，等你考上了，我一定找你給我服務服務！”孟靈照常揶揄了兩句。

“好，你好好等著啊！”張曉蓉咬牙切齒。

“唉，總之，你加油吧！”孟靈說著躺了下去。

“麗文，那你呢，考不考？”張曉蓉又問關麗文，她想找個伴，熬不住的時候能互相打打氣。

“我不考。我愿意接受社會的毒打。”

關麗文自身綜合能力最強，加上家庭條件相對優渥些，并不愁工作的事。只不過，她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張曉蓉又嘆氣，宋妍向下探著身子，伸出手：“曉蓉，那明天開始我倆一起學習吧！”

“好啊好啊！”張曉蓉很快伸手握住，“妍妍，我們同舟共濟！”

于是兩人第二天五點就起床了，制定了一個爭分奪秒的學習計劃表。

從早上六點，到網上十點半，除去上課和吃飯時間，宋妍和張曉蓉將空余時間幾乎全花在了圖書館或自習室里。

“學習這東西好奇怪！以前我看到書就頭疼，現在反而忘了時間。”

張曉蓉抱著厚厚的《申論》，“圖書館這么早就關門了，我恨不得把這書里的每一個字都吃進肚子里才行。”

宋妍笑說：“已經快十點了，哪里早？看來這幾天的學習，你已經上道了呢。”

“上道是上道了，不過路漫漫修遠兮，這么厚的一本呢。”張曉蓉望望身邊魚貫而出的學生，不禁感慨：“原來默默努力的人這么多！”

“是啊，圖書館關了，他們有的還會去自習室繼續奮戰。”

這時候的操場，應當還有不少體育系的在苦練吧。

這個社會，努力的人多了，競爭就變激烈了；競爭一激烈，人就得更加努力，否則只能等著被淘汰。

這算不算一個永遠走不出的怪圈？

“真的啊！”張曉蓉正處于學習興奮期，她挽著宋妍，“那我們要不要也去？”

“別了吧，過猶不及。我們還是早點睡，睡不好，明天起來沒精神。”宋妍摸摸肚子，晚飯吃得不少，現在又餓了。

“嗯，那倒也是。”張曉蓉聳著雙肩，“你不知道這些天，我沾床就著，根本睡不夠。”

宋妍笑著給她捶肩膀，學習真是一件枯燥又有趣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