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館出來，天還沒黑，行人卻少了很多，雨變得星星點(diǎn)點(diǎn)，不用打傘也可以。任由零星的小雨滴有一下沒一下地落在臉上，心里反而有種輕松又調(diào)皮的感覺。

吃飽喝足后的程秋寒話似乎多了一些，問她這幾天做了些什么，有沒有去哪里玩之類的。

“只是待在學(xué)校，除了圖書館就是寢室，不過今天上午和孟靈逛了會街，假期人真的太多了！”

“就你們兩個？”

“是啊。”

至于遇見傅川的事，宋妍不想提，覺得沒必要。

程秋寒眼中閃過一絲情緒，他伸手摟住宋妍腰，她與那個傅川，會不會舊情復(fù)燃？

“那你呢，你回家都做什么了？”

“除了掃墓，也沒做什么。”

路途遙遠(yuǎn)，三天的時間，的確做不了什么事情。

“你妹妹，小滿她怎么樣？”

“她還好。”

“你這樣常年在外，她一個人，沒問題嗎？”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程秋寒答得很快，語氣平靜而篤定，神情看不出絲毫的遲疑或顧慮，倒顯得有點(diǎn)兒冷酷。

宋妍不信，繼續(xù)問道：“你不擔(dān)心嗎？”

“我們各自顧好自己，就不用擔(dān)心。”

依她之前所見，他們兄妹的感情不像他此時表現(xiàn)得這樣疏離，至少小滿對程秋寒很牽掛。

“小滿還小，又是女孩子。過年時，說起家里的事情，我看她還忍不住地流眼淚……”

一個女孩子和唯一的親人分開那么久那么遠(yuǎn)，獨(dú)自面對學(xué)習(xí)、生活和周遭的一切，宋妍一個旁人，光是腦海里想一想都覺得不容易，何況作為她的親哥。

“滿滿只是愛哭。”程秋寒皺皺眉，語氣帶有一絲不滿。

“但沒辦法。她必須上學(xué)，而我得賺錢。”他很快恢復(fù)淡然，言語理智又冷靜，宋妍聽不出有什么迫于現(xiàn)實(shí)的無奈和難過。

或許，他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像他說的，沒有辦法，只能接受，并漸漸習(xí)以為常。

心疼控制不住流露在臉上，她不知能說什么。與他們所經(jīng)歷的和承受的東西相比，她對父母那點(diǎn)不能釋懷的又算得上什么？

程秋寒看了她一眼，又立刻若無其事扭過頭去。等再面對宋妍時，臉上已帶著笑了，說：

“我不覺得有什么。”

這話是真心的，是不想示弱的倔強(qiáng)，也是在安慰她。

宋妍停下來，抓住他衣襟，不由表白道：“以后，我會陪著你的。”

誓言一般的話使人心生雀躍，程秋寒眼睛放了光，他將女孩擁進(jìn)懷中，嗓音深沉：

“宋妍，你得說話算話，不能反悔。”

伏在他的肩頭，宋妍剛想回應(yīng)，抬眼卻瞥見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讓她呆住了——那是一個尤其美麗的女人！

卷發(fā)披肩，妝容精致，一身酒紅色的風(fēng)衣醒目奪人，里面黑色蕾絲緊身裙曼妙性感，膝蓋下纖細(xì)白皙的小腿延伸至一雙紅色高跟鞋里——她站在他們正后方，幾步之外，一手拿著紅色手包，一手舉著一把紅色小傘。

紅色，從來都是耀眼而醒目的。

何況，她正對著她笑。

宋妍確定，她是在對著自己笑。

女人紅唇輕揚(yáng)，笑眼嫵媚，而她的臉，似乎在哪兒見過。

“秋寒，”宋妍想了起來。她微微退出程秋寒的懷抱，目光沒離開眼前的女人，嘴里說：“秋寒，你的同事……”

程秋寒轉(zhuǎn)身。

仿佛好不容易建造的秘密花園突然被人闖進(jìn)，像好不容易抓到手的珍寶又面臨失去的危險，他臉上的柔情一瞬間消失無蹤，恢復(fù)了平常的冷酷。

林琪玉走近他們，在宋妍眼中是風(fēng)姿綽約的；尤其開口那一句“這么巧，秋寒~”，洋洋盈耳，婉轉(zhuǎn)動聽，叫她感嘆于她的魅力，同時又產(chǎn)生一種壓迫感。

莫名的壓迫感。

不管是直覺還是錯覺，那聲“秋寒”都太親密，何況是出于如此美艷的女人口中。宋妍不由往程秋寒身邊靠了靠，而后者，下意識地將她摟緊在側(cè)。

“林經(jīng)理，好巧。”程秋寒一抹笑掛在嘴角，目光冷冷的，含著警惕。

林琪玉在他們面前停下腳步，紅唇親啟，語氣曖昧：“想不到，你還是一個很念舊的人？”

宋妍不懂她的話，程秋寒聽出來了——林琪玉一定調(diào)查過了，他和宋妍的以前。

“念舊沒什么不好。”

“可不是都說‘人不如新，衣不如舊’的嗎？看來秋寒和女友的感情還真是牢固吶！”林琪玉一臉的笑，語帶調(diào)侃：“連老天下雨也阻擋不了。”

人不如新，衣不如舊……宋妍抬頭望著程秋寒，一瞬間思緒萬千。難道這位林經(jīng)理是他的“舊人”嗎？

她曾默默想過，關(guān)于程秋寒前女友的事。

他這樣的人，怎么會缺女孩子喜歡？恐怕不是有沒有，而是多少的問題。

只是思來想去到了最后，她給自己的答案是，她不會介意他過去的情感。誰沒有過去呢，只要現(xiàn)在他們兩個在一起，互相喜歡，就夠了。

更何況，程秋寒從沒有拿傅川來對她說些什么，她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給他同樣的尊重。

但是，如果眼前出現(xiàn)的這個女人，這個明艷動人的女人，是他的“舊人”之一，自己還能泰然處之嗎？

胡思亂想之際，程秋寒突然轉(zhuǎn)過臉來，朝她笑了一笑，仿佛要給她堅定的力量，然后聽到他從容不迫地說：

“林經(jīng)理工作辛苦，哪怕下雨也還在外面賣力。”

林琪玉一雙眼睛飄過程秋寒，停留在宋妍身上，笑容迷人，“我來這兒，可不是為了什么工作……”

這個美麗卻透著神秘感的女人，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宋妍竟不敢直視。

“林經(jīng)理，假期雖不用工作，”程秋寒眼神如獵食猛獸的一般凌厲，語氣冷淡無比，“最好還是好好休息！”

他不喜歡林琪玉盯著宋妍。

感受到身邊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強(qiáng)烈氣息，宋妍不由抬頭看了看，程秋寒面色兇狠得令人有點(diǎn)害怕。

他和這個林經(jīng)理之間……

林琪玉笑不出來，指甲陷進(jìn)了手包皮革里，覺得痛快的同時更覺悲傷。

這是他的真面目，仿佛接下來她哪怕說錯一個字，他就會毫不猶豫地?fù)渖蟻硭阂А?

他們之間竟走到如此地步！

他們原本是有可能的——都有慘痛的過去，又知曉雙方不為人知的秘密，也互相救助過對方……

在她看來，她曾是程秋寒唯一用心對待過的女人。

但一個叫做宋妍的出現(xiàn)了，不過一個小女孩，而她此刻正偎在他的身邊，用一雙帶著無知的單純，以及愚蠢的羨慕的眼睛注視著她。

因?yàn)樗霈F(xiàn)，他就變了，變得溫和而開始惜命了，卻也更加冷漠無情，讓她變得和其他女人一樣無足輕重，微不足道了。

她了解他，愿為他改變，為她做一切事情，而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宋妍又能做些什么，能給他帶來什么？

他想要忘掉過去，脫離現(xiàn)在的生活，想要和別人一樣結(jié)婚生子，擁有一個家庭，過上平淡的日子……那么她也可以啊！

只需要他再等一等，等她將那個曾傷害自己的人付出代價。之后，她便可以和他離開宿市，她有大把的錢，他們可以到任何一個沒人認(rèn)識他們的地方，簡單地生活。

林琪玉好久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程秋寒，此時此刻，她不能逼得太緊。

“其實(shí)是有個工作上的急事，要和你談?wù)劇！绷昼饔窆雌鸺t唇，以職業(yè)口吻道：“不過既然你走不開，我還是等你電話吧。”

“明天上班再談不遲。”

“那也行。”林琪玉微笑，她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卻又回頭，對著宋妍說：“宋同學(xué)，再會！”

望著林琪玉那道紅色身影進(jìn)了不遠(yuǎn)處的一輛紅色車子里，直到車子走遠(yuǎn)，宋妍才回過神來，心里有種摸不清的思緒——

她和程秋寒之間的狀態(tài)，她離開時對她的那個笑容，總覺得意味深長。

尤其是，她美得那么光彩奪目，連她都移不開眼睛，何況男人？

“你們這位林經(jīng)理長得真是漂亮啊！”她忍不住地試探。

程秋寒明明聽見了，卻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她，那神情，叫人看不懂。宋妍在他熾熱的目光下，不爭氣地垂下了頭。

或許，真的是她錯覺？因?yàn)橐粋€漂亮女人而產(chǎn)生的錯覺。

可是，她的話，她的笑，又那么引人遐想……

混亂間，腦袋被捧起來，迎上了程秋寒平靜的臉，他說：

“宋妍，我說過，我對你以外的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

宋妍抿抿唇，那么是那個林經(jīng)理一廂情愿？

“你要相信我。”

他的眼睛不像說謊，目光也帶著一些急切。

“嗯。”宋妍回答。

程秋寒眉頭微微舒展，低頭向雙掌中的臉吻了下去，耳邊傳來他充滿迷惑的一句低語：“什么都別想，想我……”

心里對林經(jīng)理的那一絲好奇和懷疑漸漸消散，宋妍閉上眼睛，伸手抓住程秋寒衣襟，沉迷在他熱烈的柔情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