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跑下宿舍樓，他站在那里，黑夜的燈光下，如一團熱烈的火焰。

她奔過去，臉上是紅撲撲的驚喜。

“你不是回去了嗎？怎么又來了？”

程秋寒笑了下，牽住她手，“我們去走走。”

不到十點，校園里仍有不少學生出來晃悠。

宿大有一片內湖，不大，圍繞著湖水有一圈步道，兩旁是成群大樹，茂密如蓋，把夜空也遮了。其中夾著幾株晚櫻，開得正盛，紛繁的粉色花朵在鵝黃的燈光下，柔和又浪漫。因這些，一到晚上，這里總有成雙入對的男男女女散步，尤其夏夜，吹吹湖風，愜意溫柔。

此刻的他們，看上去應該和其他的學生情侶沒什么不同吧。

走著，忽然想起了傅川，他曾陪她在這兒從枝繁葉茂看到落葉繽紛，夜風吹動枝葉，地上的樹影搖曳生姿，沙沙簌簌的響聲悅耳動聽……

而他，應該一切都好吧。

兩人牽手走著，沒說一句話。宋妍抬頭看了眼程秋寒，他神色沉靜，似乎和她一樣，在享受著夜晚溫馨的寧靜。

宋妍不想破壞這難得的寧靜，但又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去了解程秋寒的機會。或許因為這一次的聚餐，她想要主動靠近他一些。

不可否認，程秋寒對她很好，也有很多笑容。

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仿佛被愛意包圍，甜蜜還有點兒浪漫，這是她未曾想到的。

當然，在這甜蜜和浪漫中，宋妍能察覺到他偶爾表露出來的冷漠。

其實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他對待別人總是冷淡中帶著一點殘酷的，正如孟靈所說，程秋寒的身上有種“暗黑的氣質”。

然而這樣冷酷的人，在表達愛意的時候又那么的直接和強烈。

宋妍幸福又不安。

她偶爾會想，如果她那時沒有接受他，他會對她做出什么樣的事情？

無論在追求她的那段時間，還是現在和她已經交往，他自我又自大的性格沒有多少改變，以及他身上的神秘感——

那位去醫院看望他的林經理，她看程秋寒的眼神，直到現在宋妍仍還沒有忘記。

再后來，她漸漸發現，關于程秋寒，她能了解到的全部是他愿意展現出來的。

程秋寒很少說他自己的事情，例如，他的朋友，他的生活，還有他的工作。

很多私人的事情，如果他不愿提，宋妍愿意尊重他，不會去探究。

可是，對于他身上的傷，她再做不到置之不理。

如果真的愛她，程秋寒會對她坦白一些吧？

或許只差一個恰當的時機。

“你跟老板出差，忙了一天，一定很累吧？”

程秋寒轉頭向她笑了笑：“還行，習慣了。”

“那像你們當保鏢的，”宋妍斟酌開口，“平時上班都做些什么啊？”

“也沒什么。跟電視里差不多，跟在老板左右就行了。”程秋寒答得心不在焉。

宋妍清楚他這又是想蒙混過關。

她特別不喜歡他這種高深莫測的樣子，每當如此，仿佛是他故意放了一面屏障在她眼前，讓她在內心清晰的時候又模糊不安起來。

“有這么簡單嗎？不會危險嗎？”宋妍扯住程秋寒衣袖，決定干脆一點問出口：“那你身上的傷哪來的？”

“我的工作并不危險，只是有點特殊。”程秋寒笑了笑，“至于身上的傷，不算什么，難免的。”

女孩眼睛里盡是疑問和擔憂，他忽然明白，就算沒有林琪玉，既然要跟她在一起，在她面前自己不可能做到抹掉一切。

那么，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他——會有這一天嗎？

“我會護好自己，我說過的。你要相信我。”

程秋寒既這樣回答，似乎自己不該再問下去。

每個人都會有一些難言之隱，要毫無保留地對另一個人說出來，需要一些勇氣和時間。

正如她自己，對于和傅川分手的真正原因，她還無法和任何一個人分擔，即使是程秋寒。

回想一下，他居然也從沒有問過她。

那么她，也應當尊重他吧。

“我相信你。我只是……”

我只是覺得明明你在我身邊，卻又感覺你離我好遠。宋妍說：

“我只是擔心你。”

“別擔心。”程秋寒突然捧住她的臉，“無論如何，你別離開我，行嗎？”

低沉，嚴肅，甚至有種不安，他身上那種神秘感再次襲來，宋妍還來不及細究或回答，他已經換了一種語氣，無比深情地在她唇邊，說：“我愛你。”

不是我喜歡你，而是我愛你。

二十年來，第一次有人這樣認認真真地對她說“我愛你”三個字。記憶里，父母沒有對她說過，或許他們在她小時候說過，但她沒有印象。

而傅川，他也沒有說過，至少沒有像這樣直接地、用話語表達出來。

這三個字聽在耳朵里竟是如此得妙不可言，宋妍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幸福、甜蜜和感動。黑暗中程秋寒清亮的眼睛和溫柔的神色能將一切融化，好像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了他，她覺得心滿脹得厲害，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身體里跳出來……

程秋寒目不轉睛地盯著宋妍，有些急切地，要確認她能否對他說出同樣的話。

“那你呢？”

“我……”她想回答，喉嚨卻好像被堵住。

程秋寒拿嘴唇在宋妍鮮艷的唇上碰了一下，“說，你愛我。”，有不可違背的強硬，有不能抵擋的又惑。

宋妍下意識伸手抓住了程秋寒衣服，喃喃著開口：“秋寒，我愛你！”

這也是她第一次對別人說出來。

程秋寒眼睛發著光，一手將宋妍緊緊地圈在懷中，一手抬著她的下巴，繼續問：“愛我什么？”

愛他什么？

宋妍眼里盡是他俊朗的臉。

是這張臉嗎？

“我不知道。”她回答。

“那有多愛？”好看的嘴唇又說了話。

宋妍皺起眉。愛要如何衡量？

“我……”

她抿抿唇，還是答不上來。

“我不知道……”

于是，程秋寒咬住了她的紅唇。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霸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熱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徹底。

宋妍什么都感覺不到，只能緊緊抓住這個好似要將她掠奪一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