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寒看著女孩萬分真誠的模樣，停了幾秒鐘才說話。他說：

“那你打算怎么謝我？”

他的語氣無比認真，似乎真的要她拿出什么來感謝他。

“我……”宋妍一時不知所措，她能怎么謝他呢？

在這樣彼此平靜又真誠的氣氛下，程秋寒提出了建議：“那你以身相許報答我，做我女朋友。”

像是開玩笑，卻不是玩笑，那一雙眼睛猶如清澈的湖。

可是，又明擺著是趁火打劫。

但為什么此卻說不出斬釘截鐵的拒絕來？怕他生氣影響傷口愈合？

宋妍無視不了又做不到和他較真，只覺心里慌亂，她匆匆站起來說：“對了，我，我去叫醫生來。”

醫生說醒了就沒事，宋妍覺得還是讓他來看一下比較放心，程秋寒卻一把抓住她，“我都沒事了還叫什么醫生？”

他像小孩子一樣生出一副厭煩的表情，“而且我更討厭醫生。”

宋妍一下失去冷靜，氣呼呼道：“什么沒事，都這樣了還叫沒事？是不是死了才叫有事啊！在公園里你不也說沒事，結果呢？要不是醫生和護士處理及時，你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如此生氣，只是想起公園里他渾身是血昏過去的場景，真的讓人害怕。

“程秋寒，你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輕重好壞？你對自己身體不愛護，也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是石頭還是木頭，怎么會這么冥頑不靈？”

宋妍眼睛發紅，一通義憤填膺的說教把當事人聽得直發愣，程秋寒沒見過如此話多啰嗦的她，當然也沒被誰這樣教訓過。他皺了皺眉，機械地動了動嘴巴：“那，那你去叫……”

宋妍看他的樣子，才發覺自己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一時訕訕，快步出了病房。

程秋寒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突然發現，這次住院不失為一次機會，一次牢牢抓住她的機會。

過了一會，宋妍領著醫生來了，但后者也沒怎么著，只說要住幾天院，觀察下傷口的恢復情況。

程秋寒立刻表示十萬個不同意：

“我不需要住院。”

當然，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話不會有什么用。

醫生是不可能強迫病人意愿的，只是很多時候，他們都選擇忽略不理智的病人的胡言亂語，而和家屬商定相關的一切事宜。

所以，病人的悲哀不在于病痛本身，而在于自己無法掌控自我的生死大權。正如此刻，宋妍完全無視他，替他做了決定：

“好的醫生，我明早辦住院手續。”

程秋寒識相地沒再開口爭辯，一是不想再惹她生氣，二是，若要讓他住院，那么她也跑不掉。

醫生又叮囑了幾句要多休息、加強飲食營養之類的就走了。

到這時他才又問宋妍：

“我是不是一定得住院？”

“你說呢？”宋妍給他一個毋庸置疑的眼神，然后去整理另一張空的病床。之前護士給程秋寒換病號服的時候，不，是在看過他身上的傷口之后，她便知道是要住院的，所以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況且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她只能在醫院住下，最重要的是，程秋寒因為她才進的醫院，她不可能丟下他一走了之。

“你睡這里？”程秋寒又坐了起來，雖然意料之中，還是免不了有點開心。

宋妍扭頭看了一眼，口氣硬邦邦地回道：“對。你快躺下。”

程秋寒依言躺下去，他勾了下嘴角，換了一副頑固不化的語氣，對著宋妍的后背說：“你若走了，我不會住院。”

這種無賴又幼稚的話，他還真說得出口，宋妍聽了不知該哭還是笑。

不用他強調，她都會在醫院照看，直到他出院為止，無關對象是誰，這是對于救助了自己的人的應有做法。

可現在聽了程秋寒的話，總有種被訛的感覺。

或許，他之前留給她的印象，都太壞了。

在程秋寒昏迷不醒的時候，宋妍給張曉蓉打了電話。她沒有說自己的遭遇，怕她們擔心，只說臨時有急事回不了宿舍，第二天一早再回去上課。

那時已經快十一點，電話里那頭又吵又鬧，估計他們一群人還在外面嗨著，根本沒心思追問她。

宋妍去附近的24小時便利店給兩人買了些毛巾牙刷之類的，忙活了一通回到病房，程秋寒還沒休息。

失血的緣故，他面色發白，少了剛硬和冷酷，難得顯得脆弱，只是一雙眼睛清醒又倔強，鎖著濃眉，抿著雙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看見她的時候，一瞬間又恢復了平淡，甚至對她笑了笑，說：“這么慢。”

宋妍沒說話。

盡管是病房，兩人的確要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尤其在查房護士離開后，安靜的房間有了一絲尷尬的氛圍。

至少宋妍是這樣感覺的，于是默默對自己說，他是病人，為了救自己才受傷的，你得照顧他。只是這樣而已……

“你快點休息吧。”朝程秋寒說了一句，她進了衛生間。

粗略地刷牙洗臉后，宋妍又去搓洗她和程秋寒臟了的衣服。衣服一早放到水池里泡了，原先的清水變成了濃濃的紅色，那全部是程秋寒的血。她怔怔地看了會，腦海中又浮現他滿身傷痕的模樣，大大小小，有新有舊。

以前，還有現在，他過得究竟是怎樣的日子？

等宋妍端著洗好的衣服出來，程秋寒還睜著眼睛，正炯炯地看著她。

“你怎么還不睡？你得多休息知道嗎？”

但他不說話也不動，宋妍嘆了口氣，干脆不再理他，走到窗邊，那里有兩張椅子，她將衣服一件一件掛在上面。

程秋寒移動目光追隨著她，看她將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于是咳了一聲，找了話說：“你不給我洗洗嗎？”

說完他臉上有一絲尷尬，趕緊解釋道：“我是說洗洗手和臉。”

“醫生給你處理傷口時已經清洗過了。”宋妍回答，返身往衛生間去。

程秋寒“哦”了一聲，又說：“我想上廁所。”

這下宋妍停住了，她看了看某人，表示很為難。

“那我去叫護士來……”

“護士也是女的。”程秋寒打斷，向她招招手說：“你過來，扶我到衛生間。”

宋妍躊躇，躊躇了兩三秒。她放下空盆子走到床邊，伸出雙手，說：“那你慢點。”

其實，這點傷對程秋寒來說真的不算什么，只是醫生向來喜歡夸大其詞，而某人又很相信醫生的話。

如果傷口嚴重能讓她靠近自己，他自然樂得多嚴重一點，正如住院這事一樣。

程秋寒很順手地摟住了宋妍肩膀，又很自然地低頭靠近她，叮囑道：“你抱好我，不然我要摔了。”

宋妍用了全部力氣去支撐程秋寒，幾乎被他壓得快喘不過氣，哪里能注意到他安然自若的臉。

等她哼哧哼哧地又把他架回床上，累得跟跑了八百米一樣。

“你怎么這么重啊！”宋妍抱怨，程秋寒雖個子高，卻屬于精瘦型，所以看上去并不會覺得會很重。

“重嗎？”程秋寒同樣皺眉，萬分自信道：“我不胖啊，我身材很好。你應該見過了。”

真是……宋妍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