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了十二月底，深冬伊始。南方氣溫雖比北方高一些，可雨水也夠多，到了冬天，要是碰上陰雨天的話，真是陰冷得刺骨，寢室又沒空調(diào)，連熱愛被窩的孟靈也呆不住，往有空調(diào)的教室和圖書館跑。

尤其是晚上，不僅陰冷，還愛刮風，難過得很。

不過今晚是例外，盡管冷風陣陣，宿大校園內(nèi)外還是有不少青春男女結(jié)伴游蕩，因為是平安夜。

宋妍和傅川是其中一對，他們在外面吃了晚飯后，沿著宿大前的一條小街逛起來。

與本土的節(jié)氣相比，大家似乎更喜歡新進的外來戶，或許因為前者過了很多年已經(jīng)膩了，而且它們更注重以家庭為單位的團聚。那么后者呢，新鮮、新奇，更適合在朋友圈中開展活動，尤以年輕情侶為主，自然充滿朝氣和活力。

街道兩旁各種店鋪一片熱鬧，進進出出不少人，大多是宿大的學(xué)生。兩人并肩走著，不時被商店里出售的一些圣誕相關(guān)的小東西吸引，除了西方的圣誕老人、圣誕樹、雪球、麋鹿之類飾品，當然也少不了具有中國特色的“平安果”，即精心包裝后的蘋果。

“一個蘋果，隨便印上幾個字，再裝個盒子，價格就翻幾倍呀！”宋妍不由感慨，“真夠坑人的！”

“的確坑人。”傅川點頭認同，又苦著臉說：“我就被坑了！”，說著從肩包里拿出一個小禮盒來，遞給宋妍——里面是一只剛剛被她批評過的蘋果。

“額~”宋妍不好意思笑起來，說：“但我還是很喜歡的！”

“那這個呢？”傅川又從他包里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條圍巾，幫她戴好，“喜歡嗎？”

宋妍摸著脖子上柔軟的圍巾，顏色也是她喜歡，淡淡的粉紫色，再看傅川溫柔的神情，羞澀地點點頭。

“這是圣誕禮物？”

記得八月她過生日，那時和傅川才交往不久，他從家里來宿大見她，送的禮物是一本書，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

一個男人將自己熱愛的東西，以及女人實際可能喜歡的東西，分別作為禮物的話，盡管他的心意可能沒有一絲差別，但女人還是更愛后者，更容易被后者感動。

這便是此刻宋妍心理上的感動。

傅川點頭，問：“你不會沒有準備我的吧？”

“當然有！”宋妍幾天前就買好了，挑了很久，她從包里拿出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傅川打開，是一支銀灰色的鋼筆，圓潤光滑很精致，正適合他練硬筆書法。他不由去握女友的手，放在胸口，說：“你，甚得我心！”

這一語雙關(guān)聽得宋妍是寄顏無所，轉(zhuǎn)移話題道：“風大了，要么我們回去吧？”

圣誕節(jié)，最美好、最浪漫的就是和喜歡的人一起過平安夜吧，不過這一晚，老師查房也查得更緊。

傅川還想和宋妍多待一會，但胸前的手確實冰涼，于是抓住它一并放進了自己口袋，“好，我們回吧！”

兩人依偎往宿大去，走了一會，傅川問宋妍：“過幾天元旦，你回家嗎？”

“不打算回去。”

上大學(xué)的這幾年，但凡這些小的節(jié)假日，宋妍幾乎沒回去過。一來路遠，時間根本不夠，二來父母從來沒有要求過她回去團聚。當然，她也不想回去，以前的一些經(jīng)歷，讓她心里漸漸形成一個模糊的概念：似乎爸爸、媽媽和弟弟，他們?nèi)齻€人才是至親至愛的一家人，至于她，好像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固定地在節(jié)假日打一通電話回家就好了。

“宋妍，”傅川忽然停住，滿懷期待，“要么元旦那天，你去我家吧？”

“去你家？”宋妍瞪目，“去你家干什么？”

“其實，我之前跟家里提過，找個時間帶你回家。”傅川趕緊解釋，“我爸媽他們很開明的。”

“這么說，你家里知道我？”

“是啊，我很早告訴他們了。”傅川一臉理所應(yīng)當，“我希望他們知道，我交了你這個女朋友。”

宋妍怔住，想不到傅川對他們的交往如此鄭重其事。而她呢，從沒想過對家里說交男朋友的事。

爸爸媽媽也沒問過。

她心里觸動，一面覺得感動，一面又有點壓力。

可隨后想，那么，傅川放棄去京市大學(xué)的事，他家里知道是因為她的關(guān)系嗎？

“我，”宋妍看著他溫柔的眼睛和面孔，一時不知該如何拒絕，“元旦是你們家庭團聚，我去的話……”

“你別緊張，這又不是見家長。”傅川笑，輕聲細語地鼓勵，“你就當作去朋友家蹭頓飯好了。”

“這個怎么會是蹭飯那么簡單？我們現(xiàn)在……我覺得去你家太早了。”

現(xiàn)在他們還在上學(xué)，還只是簡單的情侶關(guān)系，以后怎么樣，她不敢保證。如果去了，如果自己沒有做好，有沒有可能會影響兩人現(xiàn)有的狀態(tài)？

“對不起，傅川。”宋妍承認自己顧慮太多，更沒傅川那樣勇敢，只是心里明白無論他說什么，自己都不可能去。

“宋妍，別這樣。”傅川有點慌，沒想到自己的提議會讓她難受。他了解宋妍的性格，她什么事都想得復(fù)雜點，他應(yīng)該慢慢跟著她的節(jié)奏，再慎重一些才對。

“我只是邀請你，你自然可以拒絕我！”

或許現(xiàn)在她的心里，對于他，并沒有他對她那樣的確認和堅定——很多時候，傅川都能感受到。因為如此，他才會著急吧。

但沒關(guān)系，來日方長。

“是我太冒失了。”傅川承認這一點。宋妍雙手冰涼，卻從不戴手套，說嫌麻煩，他將它們握在手里，希望溫暖她的同時，更能抓住她。

“不是，傅川……”宋妍話沒說出口，因為傅川靠過來，吻上了她的唇。

他溫柔中帶著急切，很久才放開她。

“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傅川撫摸她緋紅的臉頰，說：“那么明年的元旦，你去我家吃頓飯，好不好？”

他許下諾言，期待宋妍的確定的回應(yīng)。

宋妍回視傅川，他臉上的笑一直沒消去，言語一直溫和，她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她而已。

“好，我答應(yīng)。”宋妍伸手抱住傅川，心里希望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還是在一起的。

風吹開額前的散發(fā)，她睜開眼睛，忽然望見遠處有一道黑色身影，一閃而過。宋妍覺得一定是自己的錯覺——那個身影很像是，程秋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