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坡的道路上，石頭會像這樣滾個沒完嗎？

杜三水的腦子剛轉過這個念頭，腳下一慢，差點沒被巨石攆成碎渣

呼哧呼哧

地洞里彌漫著愛麗絲喘著粗氣的聲音，混雜在巨石滾過地面發出的震天巨響中

“有沒有搞錯啊啊啊”

代表著愛麗絲的黑影忽的奮力往前沖，和杜三水拉開了一大截距離，但是沒過多久，她就像是猛的用完了燃料的導彈，腳步又重新慢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略微落后一步的杜三水盯著她的后背，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別這么忽快忽慢地跑，容易累”

這還是她初中跑一公里測試的時候學到的，目光瞥了一眼身后，杜三水的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

幾乎和地洞齊高的巨型石塊，以每小時十公里的速度朝兩人沖來，杜三水的腳后跟差不多是擦著巨石的步子往前跳出

要是有機會拿激光刀把它劈碎就好了...

杜三水咬著牙想道，但眼下的情形，恐怕還沒等她抽出刀來就葬身石底了，耳邊傳來愛麗絲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我是不行了，呼哧呼哧，我實在是跑不動了，呼哧呼哧，小水你趕緊想想辦法啊”

不用愛麗絲說，杜三水也知道這么跑下去不是個辦法。只是身后的巨石寸步不讓地追趕著，叫她這個時候壓根兒騰不出意志力來思考別的。大腦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點兒也轉不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手指因為接下來的動作而微微顫抖起來

“我數123。不想死的話，就用你最快的速度向前沖。”

“1”

一道黑影仿佛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朝著前方絕塵而去。愛麗絲自覺是把吃奶的力都使出來了，發了瘋似的狂奔

“2”

這個時候杜三水也沖了出去，她的兩條腿不斷交替地邁著步子，肺部那兒像火燒似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同時和愛麗絲保持著一個身位的距離

“3”

就在愛麗絲拼勁所剩無幾的一點力氣奔跑的時候，杜三水猛的一下擰過身子，綠瑩瑩的刀身刷的一下刺向巨石。下一秒，激光刀像是碰到了什么滑溜溜的東西，一擊之下，竟然沒有刺中，只能任巨石徑直咕嚕咕嚕地滾動著

和想象中四分五裂的結果不一樣，血液一下子沖進杜三水的大腦，太陽穴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了起來，一瞬間腳底一股涼氣冒了上來

快點想辦法啊，不能就這么死掉啊...

小山一樣的高大影子眼看著就要往杜三水的身上壓去，豆大的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一個叫她從一開始就隱約在意的問題，忽然在此刻變得鮮明起來

力，到底在哪里呢...

“同學們，今天我們要學習的是牛頓第一定律。任何物體都要保持勻速直線運動或者靜止狀態，直到外力迫使它改變狀態為止”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被人類見怪不怪，視作理所應當。但其背后遵循的真理，反而容易叫人忽略”

擔任物理課的西弗朗先生的聲音在杜三水的腦海里喋喋不休起來

“現實中，當一個石頭沿著斜面向上滾，它的速度會變小。向下滾，它的速度會變大”

這還真是一句正確的廢話呢...

“但如果是在平面上呢，它的速度不應當是不增不減，永遠滾下去的嗎？為什么現實生活中，杜三水看到不會停歇的石塊會這么詫異呢？”

眼睛驀地瞪大了，她知道了！這個地洞稀奇古怪的原因，其實一直都在她的眼皮底下，卻被她忽略了過去

杜三水忍不住失聲叫道

“別跑了，再怎么跑都是徒勞啊！”

與此同時，杜三水猛的停住了身形，竟然是要放棄逃命的樣子了

“誒！？”

這聲響亮的驚嘆是從愛麗絲那兒發出的，她呆呆地看著三水，只見對方的雙腳一步也沒有朝前邁，身體卻以原先的速度繼續向前移動著，并且和巨石保持了一個腳后跟的距離。整個人就好像是踩在一個隱形的傳送帶上

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愛麗絲也猶猶豫豫地頓住了腳步。果不其然，和杜三水一樣，她的身體也在繼續前進

“這，這到底是什么啊”

愛麗絲抬著腿，一下一下地望向自己左右兩只腳底板，面上浮現出了疑惑的神色。她腳下的鞋子出乎意料的干凈，一點兒都不像在地洞里狂奔了許久的樣子

“小水，你看我的鞋，怎么回事啊”

忽然沒有了生死危機，兩人不由得一下子松懈了下來。杜三水干脆坐了下來，她一邊回答愛麗絲的問題，一邊重新把自己想到的答案捋了一遍

“我們從進入地洞的一開始，就沒有前進過”

“誒，這怎么可能？在這條地道里我們可是走了六天，加上剛才為了不被那破石頭壓死，我跑的都快飛起來了啊”

愛麗絲更加茫然了，她十分困惑地撓了撓頭

杜三水低著頭，輕輕地發出一聲若有所依的“唔”，然后緊接著說了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你物理課認真上了嗎，沒有的話回去記得補補課”

“人類的行走，是基于地面的摩擦力作為前進的動力。如果摩擦力消失了，就像是行走在光滑的冰面上，無論身體怎么努力，也只能停留在原地”

愛麗絲點了點頭，一副聽懂了的樣子

“你之前提到過，明明拋下夜神月一走了之，他卻又出現了”

“呵呵，是啊”說到這個愛麗絲還有點兒心虛，當初杜三水把黑斗篷交待給她的時候自己還信誓旦旦會把人照顧好的...

所幸杜三水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她繼續說了下去，“還有我的激光刀，竟然會刺不中巨石，當時真把我嚇了一大跳。現在想來，都是同一個道理。因為失去了摩擦力，所以依靠摩擦造成傷害力的武器會失效，所以依靠摩擦作為動力的物體自然無法前進”

“當然了，這一點需要結合一點兒障眼法才能做到。否則我們輕易就會發現地道的秘密了。巨石一出現，我們突然陷入危機，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拔腿就跑，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腳底是不是真的沾到了很多泥土。到最后，恐怕什么也想不明白，一根筋地跑下去，跑也跑死了。”

“啊，這也太惡毒了吧”愛麗絲感覺到自己的后頸唰得立起了一片汗毛，一身的雞皮疙瘩

“是啊，”杜三水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的聲音一下子在地洞里拔高了，好像在和什么人對話似的

“真沒想到，我變成了傻瓜一樣的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