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見，沒想到在這碰上。

“是你呀，老七.”陳海面色一沉，微露不屑地應一聲.

他進了集體大廠，后來又把廠長的女兒丶”風扇一枝花”娶到手，聲名顯赫，撈得風生水起，早就離開那條破胡同，和他們這種垃圾人家劃清界線了.

要不是今天失意，誰希的搭理他呢!

“海哥，早知道你把老婆仔女都搞到了澳門，現在才碰見，干什么呀?相約不如偶遇，我請你喝茶!”老七親熱地一拍他的肩膀，小眼珠滴溜溜一轉.

陳海本能地緊了緊裝著錢的挎包，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在老七半拽半勸下，還是進了就近一間茶餐廳.兩人要了小吃飲品，邊吃邊聊.

這很奇怪，兩人在老家碰到，可能彼此招呼都不打，點頭而過罷了;但到了外邊，卻有一種親近感，是不是人家說的距離產生美?

“七仔，聽說你發達了，做什么生意呀?”見老七咋咋呼呼，牛逼哄哄的樣子，陳海忍不住問道.

“我能干什么呀，沒文化丶沒底子，碰巧認識個人，帶挈撿點小錢而已.”老七不時打量一下陳海， x光似將他全身上下掃視一遍，”你呢，還開廠嗎?”

“不開廠，吃什么!”虎瘦心猶在，陳海挺挺腰，暗示自己還是個老板.

他并不多說，問一句，答一句.老七心里罵:老王八，傲什么傲!但跪地哄母豬，面上仍掛著笑.

一會兒無話，陳海放下臉，嘿嘿笑道:”看七仔你身光頸靚，有什么好撈的，關照兄弟一下?”

“好說!好說!”能稱自己”兄弟”，老七挺受用，滿臉堆起笑來，帶點神秘道:”你也不是外人，告訴你吧我這陣子在娛樂場混，帶人玩樂，搵兩餐晏（廣東話*午飯）仔.”

”哦?”陳海滿臉好奇，雙眼直直望著他，期待他說下去.

“這也要看本事……”老七想說不想說，吞吞吐吐.手一抹身上的西裝，擺出”我棋高一著”的神態.

神氣什么，穿起龍袍不似太子!陳海心里一陣膩歪，想挖苦他一下，壓壓他的氣焰.搜索枯腸，找不到恰當的辭語，唉，真是人無氣勢精神減，囊少金珠應對難啊。

一時又想:自己現在這個模樣了，有什么資格嫌棄人呢。“同鄉見同鄉，眼淚汪汪，”對他客氣點，說不定還能幫到自己.

老七見陳海自言自語，不知想些什么，說不定小心眼病又犯了，站起來道：“剛好我要去娛樂場’搵食‘（廣東話*上班），你要得閑，可以去看看.喝杯咖啡，吃個豬扒包，免費的。”

叫伙計:”埋單!”

家鄉的事情老七豈不知，一切盡在掌握中.很久沒聽說陳海大名了，再看他現在的行藏，踽踽獨行，一驚一乍，不象發達的樣子.跟這種假上流社會相處，有無油水還兩說呢，別耽誤了時間.不如以退為進，刺激他一下，讓他先動起來。

陳海很久沒試過賺錢的滋味了，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聽老七說有門路，心里不禁打起小九九，雙腳像粘了漿糊似，難以挪開。

他跑到一邊，打電話給秘書:因有要事，原定今天的會議暫時取消，等另行通知。

叫住老七;”我跟你去看看.”

老七心里暗喜，這第一步成功了.他們到路邊，招了一輛的士(出租小車)，去他攬活的娛樂場。

大門邊一張半圓形大臺，就有一個穿著豪放的女荷官正在招呼客人，修長的雙手操牌派碼，十分耍家.

這種玩法叫x家樂，大臺一共十四個位.客人在座前臺面押上籌碼，等著開牌.

陳海和老七站著看了一下，陳海被美女主持的香噥軟語吸引，一時并未走開.老七碰碰他的手，遞給他一疊籌碼，那是一些比一元硬幣大點的膠牌仔，上面寫著”100”的數字.

來澳門這么多年，陳海不是沒來過娛樂場，不過還真沒落手落腳玩過，但玩法還是知道的.他拿籌碼試著押了押，還真中了，笑得他合不攏嘴.

除了這種x家樂，還有許多博彩設施，五花八門，紅男綠女，徜徉其中.老七樣樣熟諗，口水飛飛，一路給他介紹.

陳海也試了一些別的游戲，不知不覺花掉兩萬文.他也不覺得肉痛.不是很多，當長見識了.

逛了一圈，他想回去了，還有事兒呢.

老七說:”還有二樓呢，來都來了，再看看。”說著，自己向樓上走去.

陳海打量一下周圍環境，只見大堂正北中央位置，架著兩副扶手電梯，一上一落，上邊也是人影幢幢。

他追上老七，從挎包取錢，先還給他，這是剛才買籌碼的.老七稍為推辭，也就收了，說只要他需要，多多都有.

老七跟不少人相熟，職員丶顧客，久不久和他打招呼.通過一番觀察，已經清楚了，他所干的”活兒”，就是替娛樂場拉客的，俗稱”疊碼仔”。他們到處物色一些有錢人，介紹到娛樂場消費，鞍前馬后，盡力奉承.娛樂場給疊碼仔一些特制的內部籌碼，叫”里碼”，疊碼仔換自己的里碼給客人玩，娛樂場按收到的里碼分成給他們，大概在千分之十到十五之間.

老七有自己的”優勢”:他原來是內地人，尋找內地的玩家容易，說是”帶路黨”，也不為過.哪個多金好玩，不論是官二代丶富二代，甚至是企業主丶公務員，他都想方設法結識他們.先以旅游的名頭把他們帶到澳門，混熟了，慢慢再介紹到娛樂場”碰運氣”.

憑老鼠一樣的殺食目光，和樹上鳥兒都哄得下來的三寸不爛之舌，他做成了不少生意，是娛樂場的金牌疊碼仔，當然了，自己也豬籠入水，掙個盤滿缽滿了.

路上碰上陳海，有無”料到”，掏摸一把再說.

在他的殷勤招呼下，陳海放松了警惕.看看就看看吧，說你是半個澳門人，人家問你娛樂場長什么樣，答不上來不是打自己臉嗎.

他跟著老七，上了電梯.老七去提供飲食的柜臺上，要了些飲料丶面包，兩人找條長椅坐下，吃個半飽.

“不要錢的，還想要什么，只管叫.”老七大方地說.

“是嗎?”不要白不要，陳海又要了個豬扒包，中間夾著一層厚厚的肉餅.

二樓和一樓差不多，也是擺滿博彩設施.吃飽了，陳海又找老七，再換一些籌碼.已是下午了，這天也就這樣過了.

“還是x家樂好玩。”老七見縫插針介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以后要去的貴賓房，只有這種玩法，讓客戶先熟悉一下.

陳海數一下籌碼，一共五十個，全都帶三個”0”的，猶豫道:“這么多，我用不了.”.

“你先拿著，家有糧，心不慌，玩得才盡興嘛.”老七眼尾不搜一下，仿佛這些不是錢，只是一些膠牌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