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選定開張的日子，一早五點鐘，各路人馬都到了.

已經安排好，月媚和關二哥負責出涌收貨，朱敏杰和關二嫂負責上街交貨.原來跟月媚合作開的新花兩公婆丶金仔兄弟，月媚也沒忘了他們，讓他們分別到縣城丶鎮上兩個檔口經營.

原本他們都是散仔，沒有固定的檔口.

三卷簸箕那么大的炮仗駁起來，順著院墻繞大半圈.朱敏用火機點著了，噼噼啪啪，頓時響徹半個夜空，濃濃的白煙挾裹硝石丶硫磺的氣味，經久不散.

“開張大吉!”大家伙喊一聲.

月媚父母抬上來一大盆河粉，大家圍坐一起，邊談邊吃，互祝好運.

很快，關二哥去雜物房拎來機頭，在船尾槽口上一卡，開機起航.站在船頭的月媚拉開插銷，把向涌的院門打開，十匹馬力的小漁船離了碼頭，沖進黎明前的黑暗.

按照預定的路線，由近到遠，他們駛向各個收貨點.魚老板們已熟練地將河鮮分類分等，裝進尼龍網兜，養在河中候著.

關二哥逐一檢查，月媚過秤.稱好的河鮮轉進船艙的蓄魚池中。蓄魚池很大，有氧氣打入，確保河鮮生猛.

價錢都是循慣例，有些極品河鮮，需要當面講價.大家都是本地人，熟門熟路，交接得很快.

九點整，開足馬力的漁船咆吼著，滿載而歸.

一般的雜魚丶小蝦，比如四大家魚丶鯉魚丶非洲鯽之類，由于是野生的，還未長大，屬下等貨，由新花丶金仔兩家瓜分.這些貨賣兩三文錢一斤，銷量很大，利潤至小有一半，兩家搶著要.

中等價位的，比如烏頭丶塘鲺丶鯰魚丶生魚丶青蝦丶大頭蝦丶水蟹之類，價格在十到十幾文之間，也是由新花和金仔兩家包銷.三方價錢占比大約是4：3:3，意即這種河鮮如果是十文錢一斤賣出的話，則收購的價格大約是四文一斤，月媚他們轉手是七文一斤。

好在這等級的河鮮都是活的，在供氧池中二十四小時不會死，可以放心賣，賣一個，賺到一個，不會吃虧。

上等價位的河鮮，價格在二丶三十文以上，一般的石斑丶鱖魚丶黃花丶鱸魚丶大只的青蝦丶水蟹，都屬此類，新花和金仔的檔口可進可不進，只要自已愿意。這種級別的貨正是飯店餐館需要的，只要靠朱敏杰自己推銷.

最后是頂級貨了，比如野生大水魚丶大沙蝦丶風鱔丶大個的泥魚丶大白鴿魚丶毛蟹丶禾蟲之類，這些河鮮價格六七十文以上，高至二百文錢一斤，反而不愁賣.

樓堂館所爭搶屯貨，一個飯館有這個級別的貨放在櫥窗里，老板必吹噓一番，待價而沽。這種稀罕貨，月媚他們可賺一倍以上的價錢。

新花丶金仔他們要趕市，把自己的貨裝上車，著急走了。剩下的上等河鮮，朱敏杰丶月媚丶關二哥兩公婆，四個人合手合腳，將它們也裝到運魚車上。這是一輛三噸貨車，兩邊各擺著五個大桶，全自動氧氣供應。

大約十一點，朱敏杰和關二嫂上路。他們送貨也是由近至遠，先去鎮上的成安酒家。

朱敏杰一早已經聯系了各個茶樓酒館，他們要的貨，要多少都已經通知過來，現在只要如約送上即可。

今天的貨不夠供應，僧多粥少.初次做生意，朱敏杰各人都想照顧一下，決定每個都分一點。

跑了十幾個點，兩點鐘的時候，貨送完了。朱敏杰帶關二嫂吃個煲仔飯，就打道回府。

月媚正在頂樓睡覺，被朱敏杰一通敲門弄醒，趿著拖鞋出來.她穿著輕薄的睡衣，隱隱顯露身材的豐滿，看得他耳熱心跳.

月媚瞥見他不安分的目光，面色微紅，落落大方地招呼道：“哦，回來了，有事嗎？”

“對，跟手跟腳，對個賬。”

“看你猴急的，進來吧！”

其實她也一樣，畢竟第一天做生意，當然想知道賺了多少。

從手袋拿出收貨的單據，加起來，一共進了八百五十斤。其中低級品三百斤，中級品三百斤，上級品二百斤，極品五十斤。

朱敏也從挎包拿出一沓出貨的單據，用電子計算機算一會。

眉開眼笑說：“低級品賺了一百五，中級品賺了六百，上級品賺了四千，極品賺了三千，毛利一共有四千一百伍十文！”

“想不到!”月媚玉齒微露，有些受驚了。

知道它賺線，沒想到這么賺錢，她看向朱敏杰的眼光都有些崇拜起來。

“以后的賬由你記。”朱敏杰把手上的單據往她一推，又把挎包里的錢掏出來，放桌子上，：“這些錢收好了啊?！?

“怎么給我啊，我文化不高，還得你管！”月媚諤然，想不到這個男人對自已這般信任。

“你是女人，當然你管，我對管賬沒興趣。”朱敏杰望向陽臺外邊蔚藍的天空，身子往椅背一躺，沉吟道，“這只是開始，我才懶得管這些.”

月媚不再爭執，心里一陣甜膩。她把單據丶銀紙收進臥室梳妝臺的柜桶里.出來正要跟他說話，這時，手機響了。

“喂，朱敏杰嗎？我是成安酒樓的成安，有個大老板回鄉祭祖，明天晚上大宴親朋，你幫我搞二百斤禾蟲，價錢你定。”

“這個，我不敢應承??！”朱敏杰頭腦急速思考，毫無把握，只好說，”這樣吧，我問問人家，再答復你?！?

朱敏杰放下手機，和月媚商量。

“成安酒樓是大主顧，不能落他面子，再說我們生意剛開頭，也要擦亮招牌?！痹旅囊步辜?

忽然想起白頭佬.“他看管的那個禾昌圍聽說老板搞綠色種植，不用農藥丶化肥丶除草劑，原生態環境，禾蟲應該會有?！?

朱敏杰一聽，自己有白頭佬的電話，連忙打給他。

誰知對方接了電話，慢條斯理道：“禾蟲？有！有！”

“什么時候有？我明天就要.”他激動得喉嚨都有些嘶啞。

“我現在手頭上就有一些，不過如果要多，你晚上一點鐘來到我這里，自己去撈?！?

“一言為定！我準時到！”

真是行運一條龍?。≈烀艚軐最^佬的話向月媚說一遍。

“你趕快沖涼睡覺，我煮飯，歇足精神去他那兒?！痹旅拇叽?。

朱敏杰給成安酒樓回了電話，來到樓下。關二嫂正在搞清潔，給車子丶院子都沖洗干凈了，還沒撤。

“關二嫂，沒事了，你回去休息，明早見?！?

他把關二嫂打發回去，去浴室沖了涼，然后回到二樓睡覺。

等到他睜開眼，一看墻上的掛鐘，己是十點了.

半個鯉魚打挺，坐起床上，他下到一樓，月媚正躺在沙發椅上看電視。廳中的桌子上，塑料的罩子蓋著飯菜。

時間充裕，兩人慢慢吃。喝點汽水，看看電視，偶爾拌下嘴，有一點溫馨的小家庭的氣息。

直到十二點，他們才換了衣服，開船到涌外。

只見銀盆似的明月，懸掛在高空，光芒四射。兩岸的房屋，仿佛籠罩在一層白紗之中。風從水面吹來，有一種涼浸浸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