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堂進去就是后院。
如果是普通人家,分了前后院的,后院肯定是重地,不允許隨便什么人都能進來的。
但是這里畢竟是個幫派總部。
在這里后院就是一幫人生活起居習武的地方,因此平常也沒什么什么忌諱。
后院還是有不少人的,院子中央就有一幫人在練武,沒人帶,就是很普通的拳腳套路,練得倒是挺認真。
楊帆自然是沒什么心思去看的,這種基礎拳腳,扎馬跨樁他也練過,現在想的只是早點見到楊世雄。
邊上也有幾個來來往往的人,都是行色匆匆,見了楊帆和前邊帶路的人也沒人來打什么招呼。
于是,楊帆就在這個始終戰戰兢兢的人帶領下,走到了后院居中的一間房子前。
“這里就是我們幫主的房間了。”那個人不敢走太近,在離門三步的距離上停下,恭謹轉身,對楊帆說道。
楊帆也不至于再難為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然后踏步上前,在門口站定。
然后,伸出右手,推開了門。
門吱呀一聲,分兩邊打開。
“說了沒事不要來打攪我!”里邊傳出來一個暴怒的聲音。
“楊幫主,我是專程前來請教的。”聽得里邊是楊世雄,楊帆淡定出聲。
楊世雄顯然嚇了一跳。
他實在是沒想到,楊帆居然如跗骨之蛆,又跟了過來!
“哼!你到底是誰?”楊世雄畢竟還是見過世面,馬上就沉穩下來,語帶陰沉的問道。
“楊帆。”楊帆的回答簡潔明了。
楊世雄搜腸刮肚半天,都沒想起江湖上有楊帆這號人物。
不過他還是聽出了楊帆這一口官話,于是問道:“楊少俠從中原來?”
楊帆搖搖頭。
楊世雄也問不出什么話來,開始發狠:“不過少俠一人前來,敢到我金沙幫總部撒野,是欺我金沙幫無人,還是藝高人大大有所依仗呢?”
楊帆倒不急著出手,一本正經地道:“玄玉說,讓我拿著明玉,多飲幾個金沙幫人的鮮血,所有我來了。”
楊帆揚了揚左手拿著的劍,然后繼續道:“金沙幫總部,也沒看到什么人啊,一路走過來都無人問津的。”
楊世雄其實很清楚,就金沙幫內目前的人手,人數優勢也是說笑了。在楊帆這種宗師面前,沒有幾個頂尖的一流高手,就談不上什么人數優勢。
他從譚子路家回來就直奔金沙幫總部,當時都沒顧上成寧、殺生等人,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找醫生來治傷,好在當時只是受了楊帆一拳,問題不算大。
同時也因為沒想到楊帆會來的這么快,楊世雄看傷上藥之后就安排一干人等,出去打探楊帆的來歷和消息,所以,瘋熊、卓文青等人都已外出,目前幫內除了一幫底層幫眾,能給他搭手的是真沒有。
成寧倒是回來了,傷了肋骨的他,也在自己房內養傷呢。
殺生和宋無奇,他也還沒見到蹤影。
楊世雄心內再度盤算一番,然后字斟句酌對楊帆說:“楊宗師,我知道您是受玄玉之托,不過玄玉乃片面之詞,斷不可信啊!”
“那玄玉,當初是我恩師凌玉道人的家仆,自幼蒙我恩師收養長大,我師父授他武藝傳他劍術,誰曾想這人居然狼子野心!為了謀奪我師父的畢生武學精華,居然用卑鄙手段殺了我師父!”
“我師父雖然沒能達到宗師級,但位列一流高手已有多年,一身劍法早就融會貫通,玄玉學到的都是我師父早期教的幾套劍法,后來他眼見我師父有憑借融會貫通的武學晉升宗師的可能,就求我師父教他。”
“我恩師雖然將劍法圓融了,但總覺得還有一些細節尚需完善,因此沒有教他。那玄玉賊子,居然心懷怨恨,認定是我恩師不教他,利用準備膳食的機會,謀害了我恩師啊!”
說到這里,楊世雄居然嚎啕大哭起來。
楊帆眉頭一皺。說實話,當時玄玉走得急,很多情況都來不及告訴他,他也不知道真實情況是怎樣的。
不過,一想起玄玉贈劍的舉動,和托付他將明珠送往成都府的舉動,都讓他覺得,玄玉雖然沒說事情,但是要他殺金沙幫應該是不會出自私心的。
楊世雄一直在偷偷觀察楊帆的表情,此時看到他先是皺眉,緊接著又舒展開,好似放下了什么東西,心覺不妙,趕緊繼續開口道:
“當時我已經離開師門創立金沙幫多年,導致未能在恩師身旁侍奉,總想著忙完一段就去拜見恩師,誰曾想……就是這么一拖再拖,導致我恩師命喪小人之手啊!”
“師父啊!是徒兒不對,徒兒早就看出了這個玄玉,心懷怨恨腦有反骨,遲早要坑害您,但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敢為了劍術就這么害您性命啊!”
楊世雄說得情真意切,儼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楊帆有些撓頭,事情的真相他確實不知道,玄玉來的突然走得更突然,只是憑著印象,直覺覺得,玄玉不是這種人。
但眼前楊世雄的做派,也不像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只說明,楊世雄在表演上,還是具備很大天賦的,與他一副彪形大漢的形象完全不符。
斟酌一下,楊帆開口問道:“當時追殺玄玉的人是誰?”
楊世雄并不清楚楊帆對于玄玉之事知道多少,之前看楊帆毫不猶豫地出手,以為玄玉將情況大體都告訴了楊帆,卻不知玄玉早就因為傷勢過重去世了。
他急忙說道:“恩師過世后,我只好利用幫派上的人,到處尋找他。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昨天,終于讓我找到了!”
“這個賊人真大膽!居然就敢藏在潭州城內!”
“我得到線報以后,就帶著人去找他,想要問問為何他要如此對待我恩師,誰知他一見是我,就悍然出手。我不得已,只好反擊,終于在弟兄們的幫助下,重傷了他。”
“他見勢不好,就轉身逃跑,我們追索了一陣,沒有追上,才算了。想來,是他逃出去之后就遇上了楊宗師了。”
楊帆是真頭疼了。情感上來講,他是真的更愿意相信玄玉,而不愿意相信楊世雄,金沙幫的囂張跋扈他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對金沙幫,對楊世雄絕無好感。
但是以他有限的江湖經驗,不,有限的跟人打交道的經驗來看,他真看不出來楊世雄在騙他。
“玄玉已經死了。”楊帆下意識地說道。
“哦?”這對楊世雄來說,是個大大的意外了。不過他想起了其他事,連忙問道:“不知玄玉的另一把劍……”
話還沒說完,他就瞄向了楊帆身后背的包袱——從模樣看,應該是把劍。
楊帆看到楊世雄的眼神,點點頭:“在我背上。”
楊世雄頓時狂喜起來。不過,很細致的被他壓在一臉悲傷之下。
“宗師,這把劍是我恩師遺物,恩師去世后,未留一物,還請宗師將劍交給我,日夜供奉,以懷念恩師!”
說罷,楊世雄毫不猶豫從床榻上滾了下來,雙膝點地就要磕頭。
雖然楊世雄掩飾的好,楊帆還是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一抹喜色。
而且楊世雄的態度轉變太快,聽聞劍在他這,毫不猶豫就翻身下跪,讓他心有遲疑。
楊帆陡然想起玄玉死前的交代,立馬問道:“李新府是何人?”
聽到這個名字,楊世雄一愣,還沒磕下去的頭停在半空,正好跟楊帆一個對視。
楊帆雖然江湖經驗不足,但是并不傻,這一次,將楊世雄眼中的錯愕看得一清二楚。
“李新府是我師弟,比我入門晚兩年,五年前去了成都府。”楊世雄答道。
楊帆心下開始了然,又問道:“素聞你對你恩師有意見?”
楊世雄又是一怔,小心得看了一下楊帆的臉色。
楊帆臉色漠然,什么都看不出來。
“恩師對我創立的金沙幫不滿意,認為我是不走正道。可是他不清楚,沒有我金沙幫,潭州城內受其他幫派壓迫也已經太久了。自我金沙幫崛起,掃清了其他幫派,反而給了潭州城內普通百姓一條活路。”楊世雄此時也慢慢恢復梟雄本色。
“因為這個事情,恩師三番五次說過我,可是我一想到潭州城內的百姓遭受幫派的欺壓日久,活得甚是艱難,就覺得無法放棄。我跟恩師,多次爭執都是因為此事。”
楊帆沉吟一下,想起了譚子路提到玄玉時,曾問過是否有其他物事交代,當時的楊帆未曾細想,此事聯系楊世雄說的劍法趨于圓滿等內容,決定誆一誆楊世雄:“念你也不易,明珠劍可以交給你。當時玄玉身上還有一本劍譜,我去成都府轉呈李新府,你師兄弟二人一人一物,也好有個念想吧!”
聽到劍譜二字,楊世雄眼睛陡然睜大,人也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劍譜?什么劍譜?”
神情急迫語氣疾速,甚至還往前邁了一步,想往楊帆走過來。
然后,他看清楚了楊帆似笑非笑的神情,陡然頓住,站在那里。
伸出來的雙手也頓在空中,遞也不是,伸也不是。
僵持半餉,楊世雄把手收回去,挺直腰背,直視楊帆,語氣淡然地道:“楊宗師,開我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