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嘉賓們都去會場聽宴會主人發表重要講話,兩人做賊似的溜進洗手間。
一個洗臉,一個補妝。
待出來時,有個侍者發現了他倆。
“請問,是岑黎瀾小姐嗎?”
“我是?!?
侍者引路:“有位老先生找您,請您隨我來?!?
“啊,好的?!崩铻懲涤U男生一眼,都怪他,害她完全把爺爺給忘了。
男生雙手抄兜,看她提著裙子三步一回頭,朝他無聲說:那——我——先——過——去——了。
男生點點頭,等她的黃裙子消失在人群中,才去和母親匯合。
將將趕上他父親的退休演講收尾,仲太太眼神埋怨,小聲問他:“你的嘴巴怎么了?”
男生摸摸自己微腫的嘴唇,面不改色說道:“媽,我可能對鳳梨過敏?!?
“怎么會呢?”仲太太似懂非懂,怪自己沒注意。嘉賓們突然掌聲雷動,她的注意力只好回到正事上。
男生看著臺上兩鬢斑白的父親,忽而心生一股復雜。
從小到大,都是媽媽在幫他處理大大小小的各種問題,父親鮮少在他的生活中出現。
這個男人忙于生計,不善言辭。
但男生從不覺得他不好。
因為他始終以身作則,以一個丈夫的身份疼愛妻子,教會了兒子如何去愛一個人。
這就足夠了。
看完哥哥的接任儀式后,男生告病回家。
脫下禮服,一邊等電話接通,一邊解著襯衫扣子。
接入鈴聲響了一陣,然后被人掛斷。
過了一會兒,那邊打回來。
“你不方便?”他問。
黎瀾壓低聲音說:“我妹妹和我睡一個房間?!?
“那你現在在哪兒?”
“我爸爸的工作室?!?
男生松了口氣,好在這人還沒蠢到躲到室外接電話。
“后來你怎么就走了?”
“爺爺累了?!?
“后面還有舞會?!?
她輕哼,“我不和有女朋友的人跳舞?!?
又來了。
盡管男生已經在心里將衛揚扔進大海三萬次,但面上只能好脾氣地說:“那和我跳?!?
“這樣啊?”她的得意像只小蜘蛛,順著聲波一直爬進他的耳朵里?!靶履晷職庀?,那你要不要考慮換個牙醫?”
男生笑出聲,“我早想這么做了?!?
衛揚要是在場,聽了這段,恐怕要扮老學究,氣得胡子飛起,大罵: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當晚他們并沒聊很久,約好第二天給他看貓貓們,就早早掛了。
見她要帶貓出去,繼母問她:“你找到愿意領養的人了?”
繼母不喜歡她的貓也不是第一天了,可她話里的期盼,還是讓黎瀾有些難過。
到了約好的咖啡館,剛下出租車,她就看到坐在窗前的男生,開心地跑進咖啡館。
因為事前男生叮囑她“穿暖和點來見我”,所以她今天基本上把自己穿成了個球形。
黎瀾剝洋蔥似的一層一層脫下御寒衣物,男生徑自從太空艙書包里抱出他喜歡的那只捧在懷里。
雖然見慣了他獨寵“蘭蘭”,黎瀾還是忍不住吃味:“你都不理3Q?!?
“是它不理我先。”
黎瀾沒轍,3Q性格高傲,不輕易讓人摸,還動不動就亮爪子,是很像貓的那么一只貓……
相比起來,“蘭蘭”就是貓狀液體,搓圓摁扁你隨意,脾氣好得給條小魚干就跟你走。
黎瀾提著毛衣上被3Q的爪子扯出的線頭,不怕死地吐槽:“它這個性格,我怎么覺得和某人很像?”
“你被男人打過嗎?”
她笑,“沒有啊?!?
“那要不要現在試試?”
“嘿嘿?!崩铻懪跗鹂Х?,假裝風大沒聽到。
說起來,這算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但兩人都沒那么看重,只是坐在咖啡館里聊了一個下午。
唯一的變化是,聊著聊著,兩人從面對面,坐成了一邊。
等咖啡館照不到太陽,他倆才各自回家。
臨走前,黎瀾干脆將貓質押給他,“你幫我養一陣子吧,開學再還我?!?
男生沒有拒絕。
他曉得她怕。
怕他一聲不響地消失,而她沒有理由來找他。
再見面,是黎瀾生日那天。
壽星公的行程很滿,午餐約了她的幾個高中女同學,晚餐她要在家吹蠟燭。
男生表現得很大度:“下午騰出來給我。”
縱然對他的霸道頗有微詞,但黎瀾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兩只貓的爪子有些長了,見面前男生去了趟寵物店,并且不顧兩小只的意愿,給它倆各挑了一套喜慶的衣服打扮上。
又新買了一根逗貓棒。
店員將穿好衣服的“蘭蘭”抱給他后,接走了大爺脾氣的3Q。
“蘭蘭”用貓爪拍拍逗貓棒,鈴鐺一陣作響。
男生從獸醫雜志上挪眼,看它怯怯地收回爪子,心頭一軟,聲音像片塌陷的宇宙般溫柔:“這根是買給你媽的,你的在家里?!?
“蘭蘭”蹲坐在沙發上,懂事地“喵”了一聲。
店員好笑,暗猜即將受到這根逗貓棒的女生長什么樣。
見了面,黎瀾照例先和兩小只親熱了一番。
男生將包裝好的禮物遞過去,“生日禮物?!?
黎瀾把貓放到一邊,拆開包裝紙,抽出蘆葦一樣的逗貓棒,晃了晃,酸道:“好別致的禮物哦。”
男生摸摸“蘭蘭”的頭,大言不慚:“你喜歡就好。”
黎瀾皺鼻輕哼一聲。
直到車子進入驚雀巷,她仍未放棄在他車上尋找自己真正的生日禮物。
“你找什么?”
“你藏起來的禮物啊?!?
“我不是已經送過了?”
“那個不算?!?
“那你想要什么?”
黎瀾想了想,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究竟問他討什么才好。
今年是她十八周歲生日,為了慶祝她終于成年,大家送了不少像樣的禮物。連剛認識的少藍姐也提前寄來了一條Les Nereides的花園系列項鏈。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首飾品牌,每回出新,姐姐德珍都會讓品牌方給她寄全系列。
真好,她現在有兩條一模一樣的項鏈了。
感覺像是被兩個大姐姐同時寵愛著一樣。
黎瀾實在想不出要男生送她什么好,但不提要求又太便宜他了。
“你還有乳牙嗎?”
“你要干嘛?”
黎瀾自嘲:“還能干嘛,當然是拿來許愿考一百分啊。”
男生氣結又好笑,在這等著他呢?
“你要幾顆?”
“你有幾顆?”
“全部?!?
這倒是黎瀾沒料到的。
“在哪兒?”
“衛揚那。”
“你不扔房頂嗎?”
男生看她一眼。
那是正常小孩的童年,但如果你有個家里開牙科診所的朋友,這就難講了。
“就在這里停吧。”
男生看了眼外面,下車從后備箱拿出蛋糕,遞給她。
“生日快樂,岑黎瀾?!彼f。
“謝謝你啊,邱清乾?!彼?。
男生失笑,伸手揉揉她可愛的腦袋,“沒大沒小?!?
往年黎瀾生日許愿,來去無非是希望爺爺身體健康,全家人平安快樂,乏善可陳得很,想必神明都聽厭了。
但今年,她許了別的愿望。
愿望很簡單,她不求前程似錦,潑天富貴,她只希望某個人可以無病無災,陪她過下一個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