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后,黎瀾借口要整理花園,推掉了與姐姐一起去滑雪的邀約。
她沒告訴姐姐她要留在家里照顧兩只貓,怕姐姐生氣覺得她還沒有貓重要。
事實上,她更怕姐姐看出什么端倪。
姐姐是那種點好菜單發現光線不對也會立即離開那家餐廳的人,不但敏感又多情,還兼具一雙慧眼。
一直以來,姐姐都是她的燈塔,她的小媽媽,而今她已然長大,也該學著如何處理自己的人生了。
“黎瀾,稚巧補習班放學了,你去巷子口等等她。”
“好的媽媽。”她直起身擦擦汗,朝廚房窗口回道。
冬天花園里只剩一些根莖類蔬菜,沒有什么好吃的,這幾日媽媽的菜單頻繁出現燉湯,大有吃光這片菜地的架勢,著實令黎瀾替那些藏在地底下的小家伙們擔心。
黎瀾將新鮮挖出的洋蔥頭丟進鐵桶,經過奶奶種地三角梅時,她停下腳步。
這株三角梅是爺爺從奶奶老家移植過來的,被爺爺種在庭院中陽光最充足的位置,平時都是爺爺親自澆水剪枝。
她知道家里沒人會動它,于是在它的樹根底下埋了那枚鑰匙。
那天,她見到了照片上的那個女生,也聽見她說“我愛你”。
失魂落魄地走到湖邊,她想過把鑰匙丟進湖里,免得自己犯賤又去找他。
可是幾次作勢要扔,最后還是輸給了心中的不舍。
以至于事到如今,在妹妹稚巧的學校門口看見高瘦修長的男孩子,她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無意間翻出爺爺書架上的字帖,會覺得瘦金體也像他,他喝得咖啡總是很苦。
哥哥難得回家吃飯,整理雜物時從包里掉出一張燙金請柬,她也裝模作樣地抱怨:“憑什么哥哥隔三差五就能去吃好吃的啊?”
“憑什么?憑這家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是你哥哥我設計的。”
58層的酒店是前不久才裝修好的,去爸爸公司送飯時,工作間的姐姐提及了一個她已經很熟悉的企業名。
所以,這張請柬的來歷,她是知道的。
“那哥哥會去嗎?”她撒嬌。
哥哥一向粗線條,只覺得:“你嘴饞了?”
她點點頭,不過哥哥向來不喜歡餐會酒會之類,大概是不會帶她去的。
哥哥也沒多想,只認為小女生都喜歡旋轉餐廳之類的浪漫,加上是他的工程,帶妹妹去看看,也有利于他這個哥哥樹立高大威猛的形象。
只可惜,碰巧他要出國一趟,實在抽不出時間。
于是,兄妹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這家的家主。
爺爺看了他們兄妹一眼,淡淡說:“我退休了。”
黎瀾眨眼撒嬌,“您就帶我去嘛,明天我給您做紅燒肉!”
“后天也要?”
“成交。”
全程目睹他們祖孫倆這樁交易的哥哥望天無語,想到家里還有一個適齡女孩,便問:“巧巧去嗎?”
稚巧搖搖頭,盡管她母親一味朝她使眼色,希望她能被爺爺帶出去見見世面,但稚巧對此置若罔聞,絲毫不感興趣:“黎瀾陪爺爺去就好。”
趕上新酒店正式營業,中天集團便將尾牙推遲到了開張那天,順便一同宣布幾項重大人事調令。
司機打開車門,男生扣上西裝,緩緩下車。
距離手術已經過去20天,要不是想親眼見證父親宣布退休,哥哥正式接任掌權,他大概會老老實實繼續在醫院躺著。
宴會廳設在頂樓,簽了到,他拒絕了侍者奉上的香檳,在一片衣香鬢影間尋找仲太太的身影。
仲太太今天忙得很,同時要她招呼這么多人,嘴角早就笑僵了,唯有兒子的出現令她真正開心。
“來來來,大家認識一下,這是我小兒子,卯卯。”
一眾太太紛紛打量這個身長似鶴的少年人,不由對仲太太刮目相看。嫁了個好丈夫不說,還生下如此優秀的兩個兒子,天底下的好事都讓她一個人占盡了。
“長得真標致,像你。”
仲太太樂不可支。
“小少爺什么時候出山幫家里忙啊?”
仲太太輕輕挽住兒子的手臂,看似依偎,實則擔心他的身體尚虛弱。
仲太太笑道:“他啊,我是指望不上了,一心一意要當大夫,誰也攔不住。你們讓家里管事的多幫我看著點我家老大我就感恩戴德了。”
說完也不等諸位太太作何反應,轉頭問:“兒子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有點。”
仲太太招手叫來助手,像疼小孩那樣摸摸他削瘦的臉:“那你去吃東西,玩得開心點。”
男生朝幾位太太告辭,隨女秘書離開上了頂樓。
今晚黎瀾雖細心打扮了一身,卻沒想過他真的會來。
他剪了頭發,露出明朗的發際線和五官輪廓,看上去很精神。
黑色絲絨禮服也很適合他,至少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天生削瘦的紙片人,絕非是營養不良。
男生自然也看見了她。
她穿一條嫩黃色的裙子,好看又不過分,溫柔且不失可愛。
要不是她姓“岑”,在場的男士哪會在意她才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