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揚找到病房時,男生例行檢查去了,等了一個小時才見著人,難免損他幾句:“這醫院還有誰能比你牌面大?”
男生臉色發白,但看得出心情還算不錯。
要是趕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衛揚嘴欠的下場,只有扭頭找少藍哭鼻子告狀的份。
閑聊過后,衛揚走到窗邊看他最近在畫的畫。
“你屋是有貓偷顏料嗎,怎么用得都是些粉不拉幾的顏色?”
男生不語,和他以前的畫相比,最近幾幅畫的確過于“清新”了些。但男生知道,衛揚另有所指。
經由丁善之口,男生在第一時間就已得知黎瀾換了寢室獨居的消息。
具體原因不得而知,但丁善猜測這事八成跟起云脫不了干系。
男生對她的追求者們不感興趣,只是覺得她那任人搓圓摁扁的性格,居然做出如此剛烈的決定,讓人隱隱有些擔心。
衛揚討了個沒趣,也不以為意,轉而問:“你媽怎么不在?”
“讓她出去吃蛋糕了。”
衛揚微愣:“她,還好嗎?”
有什么不好的?
一開始仲太太也是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半夜還時常哭醒,但很快她就想通了,攤上這么一個病怏怏的兒子是她倒霉,可日子還得照樣過。
就像她兒子勸得那樣:您知道我為什么回學校嗎?不是因為我想干什么大事,我沒那么偉大,我只是不想躺著等死。媽,我也不想你每天哭著等我死。
之后,仲太太雖然還是經常哭,但明顯次數少了很多。
她還是照樣做她的SPA,買她的包包,偶爾約其他闊太太打打麻將。
唯一的改變是,她開始給各種慈善組織大筆捐錢,并跪求她遇到地每一尊神佛。
衛揚給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問他:“學校你還回嗎?”
男生想了想,回答:“明年再說。”
他現在的情況很兇險,隨時可能會暈倒在路邊。
從小一起玩到大,光看他眉間郁色,衛揚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還想著她吧?”
男生的視線移至床頭柜上的那些橙子,心里飛快計算著以他現在的臂力,一舉擊中衛揚的可性能。
衛揚視死如歸,繼續問:“你們斷了?”
男生從橙子上抽回視線,聲音似嘆非嘆:“如你所愿。”
衛揚撇撇嘴,雖有些過意不去,但態度依舊很堅定:“既然這樣,那你考慮好了沒有,打算什么時候準備做手術?”
聞言,男生看了衛揚一會兒,陷入沉默。
很多人都忘了,他自己也是一個醫生。
為了求生,他去了香港三次,還專程去日本拜訪過術后的病患,非常失禮地打聽他們現在的生活。
他本想再去美國一趟,但仔細一想,亞洲人口稠密,病例相對較多,千里迢迢去美國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結果。
衛揚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邱清乾不說話。
見他一直沉默下去,不由煩躁起來。
“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媽膽子小,都不敢開口問你,才找到我這兒。我以為你這么大了好歹懂事了,卻平白讓你媽這么操心,你說你應該嗎?你究竟要讓她擔心到什么時候?”
男生垂著眼皮,似乎累了。
訓斥完,衛揚又用懷柔政策:“阿乾,你去手術好嗎?只要你答應手術,我保證再也不給你倆使壞了。”
男生閉著眼問:“你的原則呢?”
衛揚慘然道:“原則哪有你的命重要。”
男生睜開眼:“你不怕我禍害人家了?”
衛揚凄涼地反省:“這不是我怕就不會發生的事,我覺得,她已經陷得很深了。”
從她小心翼翼跟少藍打聽男生的近況,加上衛揚從起云那得知,近來她經常泡在圖書館里看腸胃病相關的書,衛揚確定,她還沒放棄。
不過,她的努力用錯了方向。
男生第一次暈倒是因為腹痛就醫,第二次不慎撞車,也從醫院傳出“腹痛難忍”的消息,再加上手術醫生向來飲食不規律,腸胃病幾乎是標配,因此她以為,他得的不過是尋常的腸胃疾病。
她大概怎么也不會猜到,他正在被死神垂召。
黎瀾沒想到會在元旦前夕重新遇見他。
那天她從早上起來就很不安,倒不是404室真的鬧鬼,只是眼皮一直跳,測脈搏的軟件也提示她今天心跳異常。
等她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在男生家門口了。
在門外站了好半天,剛想走,卻聽見開門聲,從里傳出熟悉的人聲。
她慌里慌張地躲進角落。
“唉,地毯你不要啦?”一道女聲問。
“不要了。”他說。
“蠻漂亮的,很貴吧?”
“我哥買的,不知道。”
“哦,那一定是天價了。既然是大哥選的,那可不能扔。”隔了幾秒,又聽她罵道,“你個敗家子,貴的你拿來扔,那張起球的你倒是收起來了,什么道理?起球的這張又是誰送的啊?!”
“我自己買的。”
“……那確實得留著。”
漂亮的那張應該是臥室那張毯子,而起球的這張,是被3Q兄妹倆抓的。
黎瀾貼著墻根跌坐在地,她拼命捂住嘴,不讓任何一絲哭聲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