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踩著晚飯的飯點抽空回了趟家。
這兩天他失眠得厲害,整個人都很不對勁。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睡一會兒,哪怕就半小時。
車子駛入小區,門衛認出他來,提醒他有個快遞到了。
“很大一個,要不要幫你搬上去?”
男生下車看了眼包裹,原來是貓爬架到了。
把包裹弄進家門的過程頗費了些周折。
看完說明書后開始組裝,花了半小時才大功告成。
男生看著成品,低郁的臉色終于有些緩和。
他走進廚房倒水,飲水機“咕隆”一聲,冒了個水泡。
他喝了一口水,這才意識到家里古怪的安靜,同時奇怪在他組裝期間,那兩小只居然沒有出來礙事。
廚房沒有。
陽臺沒有。
被子里沒有。
床底下也沒有。
男生叉腰在房間里環視,發現貓糧、水碗、玩具,全都不見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拿出手機,但很快發現自己沒有貓主人的號碼。
好在,她曾經給過他。
找到餅干盒,零零碎碎的紙條被一股腦地倒在桌上,不到片刻他便找到了有她號碼的那張。
輸入。
撥通。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掛掉再打。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男生火冒三丈。
湖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女生,她已經在這坐了三個小時。
從太陽下山,到余溫散盡。從路燈亮起,到夜色籠罩。她凍得鼻子通紅,渾身徹骨得涼。
期間手機也響過幾次。
有網球隊的活動通知。
有邵鴿的晚飯邀約。
以及,陌生號碼。
陌生號碼第一次響起時,她有預感對方是誰,猶豫著猶豫著,鈴聲卻忽然斷了。
很快鈴聲再次響起。
這回她幾乎篤定,就是他了。
但她沒接。
窩在貓籠里互相取暖的兩只貓被紛紛吵醒,3Q向來不安分,亮出又鋒利又稚嫩的爪子撓門。
“你乖,我們再等等?!?
宿管阿姨總是押到7點,等樓里的女孩子們去上晚自習了才去吃晚飯。
這是她能把貓帶進宿舍的唯一機會。
學校食堂五點就開了,這會兒已經有學生吃完晚飯出來散步,但凡路過這張長椅的,多半都會投來視線。
誰叫護理系的系花坐在兩袋“垃圾”邊上呢。
“對不起啊?!睕]人的時候,黎瀾偷偷跟貓貓們道歉。
男生家太干凈,她一時沒找到像樣的袋子裝東西,只好扯了幾個垃圾袋將貓糧玩具之類匆匆打包帶走。
回想起來,還真有點掃地出門的凄涼呢……
至此,好不容易變平靜的眼眶又熱了。
7點10分。
千算萬算,不如天算。
正當黎瀾順利溜進大門準備上樓的時候,身后的宿管阿姨把她叫?。骸巴瑢W你等一下,你手里提得什么?。俊?
黎瀾緩緩轉身,賠笑。
總不能說是垃圾。
宿管辦公室。
“我說這位同學啊,我們宿舍樓明確規定不能在寢室里養小動物,你倒好,不但養了,還要養兩只?”
“小貓長得很快的,沒幾個月就能飛檐走壁到處亂竄,要是晚上亂叫我們還得受理其他同學的投訴?!?
“我們要是讓你養了,壞了規定,那么其他同學也會跟著養,到時候我們衛生還怎么搞?”
諸如此類,兩個宿管阿姨輪番勸了半小時,黎瀾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這期間,她不知怎么地想起了自己的繼母。
她不過是想養兩只貓而已,卻發現自己帶著它們哪也去不了。
而繼母那么好看,那么年輕,卻因為帶著妹妹一直找不到體面的工作,還屢次三番被三姑六婆介紹給下三流的鰥夫和賭徒。
家境好的男人又對她說:“我不想要你女兒?!?
妹妹可是個人啊,怎么能用“要不要”這種詞呢?。?
真是可惡。
即便是小貓小狗,又豈能輕言這個詞?
因此,任憑阿姨們口若懸河,語重心長,黎瀾只當耳旁風,立場前所未有地堅定。
她本想像爺爺那樣,不論對方如何咄咄逼人,始終巍峨不動。
可她畢竟稚齡之姿,糖鉆砌成的城墻,最終還是在風雨地敲打下崩塌了。
“同學,同學?”
見她臉色蒼白,下唇咬到發紫,兩個阿姨都有點怕了。
黎瀾肩膀一陣抖動,低頭隱藏抽泣。
不,她不能哭的啊。
“怎么還哭起來了呢?真這么喜歡就帶回家養嘛!”
黎瀾抬頭看了阿姨一眼,終于放聲大哭:“這是我的貓?。∥业呢埉斎灰易约吼B!”
兩個阿姨面面相覷,話是沒錯,但宿舍有宿舍的規定,既然被抓了個現行,叫她們如何不管?
黎瀾抽噎了聲,有點喘不上氣,拿手背擦擦眼淚,替自己申辯:“為什么我想養個貓就這么難?我們明明沒有打擾任何人!平時見一面都那么難!為什么還要我們分開?我就是單純喜歡??!時不時看看就好了!從沒想過要求什么!為什么都這樣了還要讓我們分開?!”
說到最后,竟分不清到底在說人,還是在說貓了。
眼淚止不住地滾下來。
邱清乾。
如果喜歡那么辛苦,那我不喜歡你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