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奶奶才是一家之主,但在裝修方面,由男生出面往往能更快解決問題。
忙完手邊的事后看表,此時離籃球場分別已經過去兩小時。
男生知會了奶奶一聲,換了件衣服出門。
她不在球場,但他的球在。
男生撿起地上曬得微燙的籃球,環顧四周,最后向教學樓走去。
最后是循著鋼琴聲找到她的。
黎瀾沒想到周六的早晨會有學生留在音樂教室上自習,人還不少。對比她高三了還不忘半夜在線搶拍原產肯特郡的豆種,簡直是云泥之別。
學生們見她冒然闖入教室,紛紛停筆。聽她想討一張草稿紙,頑皮的男同學便說:“可以啊,但要拿東西來換。”
之前為圖便利,黎瀾將手機放在了買菜小推車的側兜里,身無分文的她只好厚著臉皮說:“我會彈琴,用這個換可以嗎?”
學生們無非是看她美麗想逗她玩,沒想她竟認真了,面面相覷一會兒后,紛紛擱筆看她彈琴。
彈什么好呢?
手指落在琴鍵上,突然在腦海出現的曲目,是廣宗信吉的《薔薇乙女》。
高中里的教學用鋼琴不見得有多名貴,彈琴人的技巧也不見得有多高明,難能可貴的是從她指尖流淌出的一種恰到好處。
場地是高中的音樂教室,而非維也納音樂大廳。
時間是早晨九點,不是更早,也非更晚。
聽眾是十二個刻苦求學的高中生,而非西裝革履香裙曳地的貴人。
演奏曲目是舒緩的、跳躍的、簡單的、冷門的,與華麗無關。
演奏者不緊張,不賣弄,只彈心情。
所謂,恰到好處。
曲畢,男生現身。
原本沉浸在音樂里的學生們一陣躁動,嘴快的更是直接喊他“清乾學長”!
男生點點頭,冷淡的目光略過他們,最后定點在黎瀾身上。
黎瀾尷尬地移開琴凳起身,像學生時期偷涂唇蜜被老師抓了正著一樣,眼神怯怯地看向腰間夾著籃球的男生:“他們打完了?”
沒等他回話,又匆匆將收集到的種子撥到討來的草稿紙上包好,乖巧地跟在男生身后離開。
“你拿了什么?”樓梯間里男生問。
“你們學校花壇采來的種子。”
男生回望她。
他媽媽的衣服多半精致昂貴,年輕女孩根本駕馭不了。也不知她從哪里翻出這么一條法式連衣裙,竟像是她自己的衣服一樣熨帖合適。
但這裙子有個缺點——
沒有口袋。
男生在幾秒鐘內就理清了她跑到自習室彈琴的原因,便不再多問。
二人穿過操場,黎瀾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幢教學樓,只見音樂教室的欄桿前站著三四個女生。見黎瀾突然轉身朝她們揮手,幾個女生驚弓之鳥般飛回了教室。
黎瀾微笑,掂了掂手里的花種,看著男生削瘦的背影,心道:也不知道你們會開出什么樣的花兒。
這天工人們的午飯是黎瀾和奶奶一塊準備的,岑家人口多,張羅一桌飯菜對她而言并非難事。奶奶很滿意她這個幫廚。
工人們先吃,奶奶另外給他們兩個小的炒了一葷兩素。
待收拾了廚房,奶奶終于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下周去你哥那兒?”
男生嗯了聲,一邊腮幫鼓著。
黎瀾想:他還有哥哥啊?
奶奶將早上買的鹵牛肉按在男生的米飯上,“讓你媽給你熬點湯,你看你瘦的。”
“好。”
奶奶撇撇嘴,自己的孫子對她愛答不理,她便將目光轉移到黎瀾身上。
“你家幾口人?”
黎瀾含著一口飯菜,掰著指頭數了數,才咽下飯菜告知:“七口。”
奶奶夾菜給她,道:“挺大的一家,說說都有誰?”
倒不是出于好奇,只是延續話題罷了。
黎瀾卻認真交待:“爺爺,哥哥,爸爸媽媽,還有兩個弟妹。”
“呵,這得罰多少款啊?”
黎瀾苦笑解釋:“哥哥是大伯的兒子。妹妹是現在的媽媽帶來的孩子,弟弟是后來生的。”
現在的媽媽?
邱家祖孫倆不約而同看了她一眼。
黎瀾夾了根四季豆放在碗里,表情淡淡的,溫文爾雅,看著并不覺得自己復雜的家庭有多特別。
奶奶清了清喉嚨,問:“那你昨晚住我們家,告訴家里了嗎?”
黎瀾如實回答:“我爸爸昨天出差,哥哥人在新加坡。不過我有發短信給爺爺。”
當家做主的壯漢全不在,只剩一個年邁的老爺爺,說得好像昨晚的留宿十分不得已似的。